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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高二

“嗨~吐”一声清晰的吐痰声打破了教室的寂静，不少同学纷纷转头看向教室放置垃圾桶的角落。

或许是达到了早晨自习的干扰效果，吐痰的同学假装抱歉地面向大家说到：“嗓子不舒服，抱歉。”却并未有收敛，又紧接着多吐了几声。转过头的同学们倒是没有再管他，反而都在注意着坐在垃圾桶旁边的那位女同学，等待着她的反应。

她叫顾亦，只是在九龙坡区里众多高二学生中普通的一个，她身材是偏瘦小的类型，长相也普通，或许是因为整个人的骨架子比较小，所以在同龄人中，她就像初中生。

顾亦知道那痰是朝着她吐的，也知道不少同学都等着看热闹，想看她回击，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就算破口大骂回去，除了逞一时口快，自己也只会成为他们口中的又一个笑话，更何况，这是在学校，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她不想再让班主任曾黎为她操心。

于是她将手中的签字笔紧紧地握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地样子，拿笔在复习资料书上勾勾画画。

倒是坐她旁边的吴晓倩带有安慰性质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转过头的同学看着她不为所动，只顾着埋头复习，笔不停，还将书翻到了下一页继续做笔记，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站在垃圾桶旁边同学吐痰的影响。不少人看热闹的心情也消失了，只好悻悻地将视线回到了自己的书本。此时那位吐痰的同学也回到了座位上。

教室回归平静，一分钟以后，等到没有人再关注她时，顾亦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大家埋头复习的背影后，又低下头，这时才将手中握笔的力度放缓了些，也是这时鼻头才敢有点点的发酸，才敢视线一点点的模糊。

吴晓倩默默地朝顾亦递过去一张纸巾和一张便签。

顾亦看着便签上的“没事”两字，心中感激，朝吴晓倩点了点头，彼此没有说话，却心中有数。

除了同桌，没有人看到顾亦的眼眶出现的星星，也没有人看到她的食指被大拇指狠狠地握出了指甲印。

…………

吴晓倩愿意当她的同桌，其实是让顾亦意外的，自从那件事后，班上的同学大都不愿意和她有太多交流，就算有，也就只是局限于叫她交作业，或者是某一天叫她值日卫生。

班上的座位是自由选择，但这个自由也不是特别自由，想要自由的条件就是成绩。这就是说，班级第一第一个选座位，班级第二第二个选座位，以此类推。顾亦的成绩是班上第二，所以她的选择空间很大，但她选择的是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因为她真的不想引人注意。

等到班委将排名念到30名时，依然没有人坐到她旁边，所以顾亦很早就做好了个人独坐的准备，没想到，等到数字到了38时，吴晓倩拉着自己的课桌坐到了她旁边，“哈喽，同桌你好~”

两人的友情也就开始了。

这高二的下半学期以来，若是没有吴晓倩，可能顾亦的难过还要多一些。

九龙坡区地处重庆市主城区的西部位置，东有渝中区，南接大渡口区，西连江津区，北邻沙坪坝区。气候是属中亚热带湿润气候，四季分明，冬暖夏热，春秋多变。

而此时正值盛夏，炎热难耐。到了中午，街上很少有行人穿行，但在校园里，仍然有不少男生趁着午休的时间在活动地方顶着大太阳挥洒青春。

篮球场，一群学生汗流浃背，打了半小时篮球以后，终于热得体力不支，找了个旁边的阴凉处的台阶，抓着矿泉水瓶咕咕噜噜的大口喝着，“这天太热，搞得我今天发挥不好。”

“你那篮球技术什么时候好过？”屈尘接话，又朝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忽又想起了早自习的事情，继续说到：“早晨吐个痰，咳得那么大声，有病。”

被怼的人擦了擦嘴角边的水泽，一脸嫌弃样：“就是看不惯顾亦，把我们王雄搞得那个样子，我当时真想一口痰吐她脸上。”

“上学期的事情还提它干嘛，这学期都期末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啊？”屈尘对顾亦没什么意见，不太清楚班上顾亦和已经转学的王雄两人曾经发生了什么，不过传来传去，有所耳闻。除了吴晓倩，大家仿佛都心照不宣地孤立起了她，再加上与平时顾亦没什么交流，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大家这样对她。

“还打不打了？”另一个男生有些不耐烦的问。

“不打了，回去休息。下午还得复习，明天考试了。”屈尘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前走，后面的男生也陆陆续续起身往教室方向走着。

午休时间的教学楼里，许多教室都关了灯，拉了窗帘，教室笼罩在一片黑暗里，顾亦由于坐在最后一排，离角落的空调最近，空调天天从早到晚地运转，使她在这个夏天倒是没怎么感受到炎热。每次午休，空调的微微地冷风吹在她的脸上，都让她在这个班级里有种短暂的莫名松快之感。

轻轻的开门声响起，顾亦便知道屈尘几个人打完篮球回来了，他们回来以后，常常会在教室前后的空调吹风，等到凉爽了，才会回到座位上，于是顾亦快速地将侧着空调的脑袋埋进双臂里，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几个人离开了空调，顾亦才会微微的挪动身体，让自己进入到一个舒服的休息状态，继续侧着脸吹着空调微风。

这是顾亦高二这一年来的午休模式，两段式浅睡。

由于睡眠状态并不是很好，顾亦到了下午上课时间有时难免会恍惚，眼皮感觉疲惫时，老师讲的内容便开始断断续续地进入脑子，甚至没有收取到知识，光是看着老师讲课时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就觉得心累。

明后两天期末，今天下午的课全部转为自习课，顾亦不用听课，准备着明天的考试，早上的心情多多少少的转变了几分，就算要难过还是等到考完试慢慢难过吧。

更何况，类似今天早上的事情在顾亦身上会隔三岔五地发生，虽然某些同学并没有明面上对她怎么样，但是其实大方向还是针对她的，从上学期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值得为这些琐事耽误学习。

自习休息时间。

“顾亦，这道题怎么做？”吴晓倩移开挡在两张桌子的一堆书籍，清空桌子上的其他障碍物，指着资料书上的一道解析几何题目问。

顾亦拿过书来，想了几分钟后，开始慢慢地给吴晓倩讲自己的思路：“你看哈，题目中给的已知条件是……”

讲到难点处，吴晓倩不能理解，顾亦只好重复的多讲了几遍，此时上课铃声刚好响起，顾亦不肯罢休，一心想让吴晓倩弄懂，便降低了声调，继续讲题。

此时前排的某处传来了一句：“成绩好很不得了吗？现在是自习课。”

顾亦正讲到兴头上，忽一句冷水般的话语，让她愣了愣，看着眼前的题目，话到嘴边无法继续，此题的思路也就此中断。

吴晓倩有点怒了，正打算站起身来说“谁丑人多作怪”，却被顾亦扯住了衣袖，看着她摇头，食指嘘声的样子，吴晓倩便只好作罢。

顾亦的心是敏感的，对人，对事。但现实是，她不能敏感，敏感多了，计较也多，计较多了，难过也会增加。

整整一天的自习，很多学生都复习到了头大，晚上放学铃声一响，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回家，回寝室。顾亦送完住读的吴晓倩到寝室楼下后，自己也跟着放学的人流走出了校门。

高校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是十点钟，加上二十分钟的车程，从二郎公交站等车，顾亦到家的时间在十点半左右。

卸下沉重的书包，吃完父母精心准备的夜宵，简简单单地洗漱，在一系列睡觉以前的工作完成以后，顾亦终于得到解脱般的瘫倒在床上，在关了灯的漆黑房间里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枕头。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过去，可是有些事想忘也没有办法忘记，一旦想要选择忘记，它偏偏就记忆深刻了。

顾亦翻了个身，将手肘覆盖在眼睛上，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慢慢回想起了上学期发生的事情。

那是在高二上。

同学们经过高一一年的熟悉时间，各自都渐渐找到了在班级中和自己合得来的朋友，所以班上就像是一些小团体组成的大团体，一群一群的小团体们无论是吃饭还在下课，都会聚到一起聊天讨论。男生聚在一起打篮球，讨论物理，数学，女生则是相约一起上厕所，谈明星，聊娱乐，许多时候，通过成绩选座，那些成绩好的就会帮助成绩稍差的朋友们占座，所以谁跟谁玩得好，稍微留意一下，就会知道。

顾亦的性格是有点偏孤僻的，很多时候都是闷不做声的，不说话的时候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当时她跟吴晓倩还不是闺蜜时，她的座位旁边常常都是男生，而王雄就是当时因为选座位时被科任老师叫去办公室拿文件，耽误了选座的时间，才坐到顾亦旁边的。

王雄也是个不太说话的人，但他在班上玩得好的却有好几个，顾亦呢，与班上的同学都保持着淡淡的同学关系，说起来，她就像是班级里的独有群体，又像是班级里的那个最大团体，她与大家的关系都很好，也都不好。

自从王雄坐到顾亦旁边后，她从来都没有主动找他说过话，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年级开展了歌唱比赛。

这个比赛是要求每个班都必须参加的，像顾亦所在的全年级的最好尖子班，肯定是希望在这次比赛中获得名次，让其他班知道，尖子班除了成绩优异以外，其他方面也是很强的。

曾黎为了让班级里的每一位同学在学习之余有所放松，也为了让大家都有登上舞台的信心，于是，安排的节目是大合唱。为了拿到比赛名次，曾黎光是排位子，排队列都花费了两天时间，排来排去，为了男女搭配，顾亦和王雄排到了一起。等到排练结束后的第一天晚上，王雄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顾亦打了声招呼，两人这才渐渐开始有所交流。

后来的几天时间，顾亦晚上总能遇见王雄，他问顾亦：“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回家？“

顾亦面对他的直白，想了想，实话实说：“因为我不太合群。“。

王雄便在那一段时间和顾亦一起回家。

顾亦问他：“你顺路？”

王雄的回答：是。

后来两人一起回家被同学看见以后，班上开始渐渐起两人的哄，开着两人的玩笑。

起初顾亦没在意，直到班上的女生问起她来，顾亦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王雄的家和顾亦的家是放学后的两条路，这段时间，王雄只是陪她回家。顾亦那时其他人的口中得知，王雄还经常发QQ动态，给班上同学以为他们在一起的错觉。

顾亦对此很反感，对王雄的印象一落千丈，也不再与他说话。

她将整件事情告诉了曾黎，在合唱比赛结束后，曾黎就将王雄的座位和一位女生的座位互换了，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让顾亦没有想到的是，王雄开始在空间上更新得更加频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伤害了我“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在空间里慢慢发酵。

于是，那段时间，顾亦的性格加上没有任何解释，让班上的风向都往一边倒，顾亦明显感受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那段时间，她仿佛成了班上的罪人。

等到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王雄的转学让同学更加根深蒂固对她的不好印象。

王雄是因为家里父母工作的原因才转的学，可是大家却认为是顾亦要求曾黎劝他转学的。

仅仅是因为王雄转学的当天，顾亦恰好从办公室抱着作业本出来。

舆论的力量太过强大，顾亦后来的解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顾亦就这样顺着时间线将整个事件重新回想了一遍，没想到时隔这么长的时间，班上的同学大多还是不肯相信她，眼眶的眼泪在手肘的压迫下开始慢慢不断地往外流，委屈，难过，两种情绪交杂，不知不觉间，从脸颊两边分别顺流而下的泪水已经在枕套上留下了两团小小的水痕。

这一切都是在漆黑的卧室里，不被人察觉的进行，无声的啜泣。

顾亦没有将事情告诉过父母，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等到手肘撑得有点麻木了，顾亦才慢慢地跟着眼泪睡去。

……

这两天考试的题目都是常规题目，除了物理上的一两道难题有点让顾亦费解，其他的科目，顾亦都是正常发挥，毕竟她本身学习基础就好，平时也十分努力，考进班上前三是完全没问题的。

等到拿成绩通知书的那天，顾亦发现，她的排名从上次期末的班级第二，变成了班级第一。

顾亦看着通知书上名次那一栏的数字“1”，高兴了半天，还好没受考试前一天的影响，平时的勤奋学习果然是有收获的，她终于打败了屈尘，成为了班上的第一，年级的第一。

顾亦的父母拿着她的通知书在家看了好半天，爱不释手，一个劲地夸她能干，还特别带上亲戚好友，到酒店吃饭，为顾亦庆祝。

饭桌上，看着高兴的父母，顾亦也跟着欢喜，热热闹闹的气氛，来自亲情的温暖，在那刻，驱散了她在学校面对的冷漠和讨厌。

顾亦想到父母在每天晚上准备的点心，补汤，能在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下，在她晚自习回家后，围着她转，一直等到她卧室的台灯关闭后，父母才安心的睡去，顾亦知道，现在成绩便是回报他们的最好方式。

在这个寒假里，抛开学校，抛开同学，顾亦过得很快乐。

在某天夜里，顾亦从书桌上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高三一年，坚持。

她将它用透明的胶布紧紧地粘在桌子上。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顾亦做好了和这学期处境一样的准备，并且要比上学期还要努力的决心。

开学。

新学期的开学气象浓烈，顾亦还没走到教室里的时候，在楼梯间就听到了教学楼里同学们相互追逐，彼此交流的声音，整栋大楼里都是闹哄哄的。

时隔两个多月的暑假没见，大家都好像有许多话要说，看着班级里的热闹景象，走到门口的顾亦正在心里表示对有些张牙舞爪的同学感到夸张时，看见对面吴晓倩正挥手招呼着她。

“来了呀，暑假过得怎么样？”吴晓倩将脸凑过去热情地询问

“还行。”顾亦一边拉开书包，一边回答。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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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动物园

顾亦听这语气，好像表示对自己的回答不太满意，转而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笑了笑，遂隔了几秒，主动问道：“你呢？”“

果然，吴晓倩听到问话，脸上立刻转阴为晴，便开始了兴致勃勃的一大段话。

顾亦也表现得很乐意的样子，听她描述在暑假旅行的经历。

就在两人嘻嘻哈哈的时候，曾黎来到了教室。

“叩叩——”

两声招呼，整个班级就安静了下来。

班主任曾黎说了几句简短的问候外，便开始安排新学期报名第一天的任务，谁谁去搬新教材，谁谁打扫班上的卫生，谁谁收集暑假作业……

就在顾亦准备去和吴晓倩拿着清洁工具打扫卫生的时候，曾黎在安排完工作离开之际，叫住了顾亦。

“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马上来。”顾亦赶紧将手中的扫帚递给吴晓倩，“一会来帮你扫地哦。”说完就跟在曾黎屁股后面进了办公室。

看着曾黎特地关门的动作，顾亦有点莫名其妙，心中正寻思着应付，曾黎劝她多和同学交流，搞好同学关系这方面的话，竟意外的在这里看到了初中同学。

此时她正好满脸笑意的看着顾亦。

“顾亦，听陈佳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顾亦回过神，将视线转向曾黎，连连回答：:“是的，是的。”

“那以后你多照顾照顾陈佳，她是我们班的插班生。”

顾亦的瞳孔可以明显看到因为惊讶而放大，高三不正是关键时候吗？这个时候竟然还要插班？

“陈佳，顾亦成绩很好，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她。”曾黎看着陈佳说。

“没有没有，成绩一般，有什么不懂的，只要我会，一定尽我所能的告诉你。”顾亦谦虚地补充道。

“没事了，去忙吧。”曾黎叮嘱完顾亦，就叫她先回了教室，留下了陈佳在办公室里。

“咋啦？期末考第一，老师单独奖励？”吴晓倩看着顾亦回来，开起了玩笑。

顾亦对陈佳插班的事，有些疑惑，只能回答道：“不是，只是交代了一下插班生的事情。”

“什么？插班？我们班有新同学？”吴晓倩显然惊讶。

顾亦点头：“嗯，还是我初中同学。”

“哈哈，难怪老班叫你，缘分。”吴晓倩似乎挺期待新同学的到来。

总所周知，高三主要是复习年，所以这次开学的新教材特别少，由于又是尖子理科班，进度快于其他的班级，高二的时候就已经学完三年的大部分内容，所以这学期能学的新知识显得相对较少。看着眼前两本薄薄的新教材，又看着年级组为同学们订购的几大本厚厚的复习资料，试卷，教室里便开始响起哀嚎一片。

就在大家叫苦不迭，悲哀叹息的时刻，曾黎再次出现在了同学们视野中，讲台上，她的身边出现了陈佳。

教室在曾黎的招呼下安静了下来，开始发话：“这是我们班的新生，大家欢迎！”

“大家好，我叫陈佳，有幸和大家成为同班同学。”语调温柔，不疾不徐，不禁让人对她产生好感。

对于陈佳的到来，在面对繁重的学业中，班上同学都产生了一种新鲜感，班长屈尘作为老师的好助手，先带头鼓起了掌，又表达了热烈欢迎：“欢迎新鲜血液！”

曾黎为了让陈佳快速适应新班级，跟上班级学习进度，她将陈佳的座位调到了顾亦的前面一排。

在班级里，除了吴晓倩，没有人知道顾亦和陈佳是初中同学，没有人问，两人也没有刻意去说。

陈佳到来的前两天，她成了班上的重点关注对象，许多女生都会主动找她说说话，陈佳倒是从来没觉得烦躁，很快地融入班集体，跟着她们说笑，有时顾亦坐在她后面，都有些羡慕她开朗活泼的性格，真是跟谁都轻易聊得来。

陈佳起初被同学们问得最多的问题，可能就是以前高中读哪个学校，为什么会成为插班生。可是她总是一句带过，敷衍的回答。时间长了，大家也不再关心这些问题。

出于好奇，坐她后面的顾亦有时候尽管在写作业，或者看书，也会有意识地去听，但很明显，并没有什么结果，顾亦很快就发现陈佳是在逃避这个话题。

因为陈佳，顾亦在班上没有以前那样受人关注，她的到来，让顾亦是高兴的。在她来之前，两人虽是初中三年的同窗，但对彼此都不是特别熟悉，在顾亦的印象里，只要每次体育老师说休息，那么回教室写作业的同学中，就一定会有陈佳，就好像，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在写作业。这段时间，由于座位的原因，顾亦对陈佳的了解比以前多了一点，才发现陈佳原来不是闷葫芦。她很喜欢笑，而且还特别喜欢吃糖。

好几次顾亦在午休时中间醒来，就看到陈佳悄悄拿出放糖果的小罐子，用手掌捧住倒出来的白色颗粒，然后放在嘴里。

……

为了增加学习的乐趣，缓解高三带来的无形压力，年级组的语文组老师们开始筹备辩论赛，班级里进行初赛选拔，优秀的辩论小组直接推送，获取决赛资格。

当语文老师江琴在班上宣布这个消息时，大家都高兴得欢呼起来，终于又有几天的语文课可以用来放松紧绷的学习压力。

原本吴晓倩在繁多的作业中做得眉头紧皱，正发泄着不满，边做题边在顾亦旁边小声嘀咕抱怨，这不，江老师的话音刚落，一声很大的“耶！”便把周围的同学成功逗笑。

顾亦所在的班级人数是40，辩论小组每组五人，正好分成八个组，江琴为了方便交流，直接按照座位来分，顾亦、陈佳和吴晓倩自然便在一个组。

因为辩论过程的时间较长，江琴不可能将一周的语文课和晚上的语文自习全部留作辩论选拔，所以辩论时间需要两周，顾亦所在的小组是第三组，她们的选拔时间便是这一周。

在第一、二组的对决结束后，江琴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只有三天。

顾亦她们抽到的辩题是：爱与被爱哪个更幸福。经过和第四小组的商量，顾亦组选择成为反方，观点是：被爱更幸福。

通过抓阄的形式，四个人收集资料，四个人成为辩手。最终的选定是，吴晓倩和陈佳分别是反方二辩和四辩，而顾亦则为其准备两人的素材。

三天的准备时间，就要用其中两天来收集整理，一天时间留给辩手熟悉稿子，真是让人感到时间紧迫。并且由于高中不准带手机的校规，所以顾亦只能利用晚上回家后的时间抓紧准备，浏览一个个的网页，把与辩题相关的事例单独整理到一个文档，再将总结陈词的有用的部分句子摘抄，这一折腾下来，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钟了。

看来辩论，还不如上课，顾亦想到吴晓倩当时的反应，不禁哑然失笑。

就这样保持了两天的熬夜状态后，顾亦在周三晚上准备好了比赛要用到的文稿。

“给，我整理的，你们看看还有那些需要完善和补充的。”顾亦第二天。

将打印好的两份文稿分别递给了陈佳和吴晓倩。

吴晓倩拿着稿子翻了两下，看了几秒，说：“你整理好的，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

顾亦哭笑不得，转头看向陈佳，想看看她是否有什么意见。

“我也相信你，这两天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吧。”陈佳对着顾亦笑了笑，表示自己很满意，没有什么需要修改和补充的地方。

顾亦抿了抿唇，只能无奈回答说：“那好吧，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除了陈佳和吴晓倩两人，其他两位辩手也都在这一天拿到了相应的初赛文稿。

晚饭后的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吴晓倩组织辩手们开始了一次排练。为了保证辩论赛的质量，吴晓倩还专门在课间找体育老师借来了秒表，怕因为时间掌握不好，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被江琴无情淘汰。

当顾亦按下秒表时，作为一辩的同学便开始了陈词：“各位评委，对方辩友，大家好，我方认为：被爱更幸福……”

等到一辩说完，顾亦按下暂停键，没有超过比赛规定时间的三分钟，便点头示意二辩吴晓倩开始进行攻辩，由于自由辩论环节灵活性和临场发挥空间大，这个环节便直接跳过，最后到了陈佳的结辩环节。

陈佳将稿子读得很通顺，与一辩读读停停的的表现相比，显然是花时间熟悉了稿子的。

在观看过第一、二组的比赛以后，在顾亦她们对辩论赛的流程和规比较熟悉的情况下，可以说，这次的排练完成得还算是不错。

顾亦第一次体会到团队分工协作的快乐。

辩论赛初赛选拔的当天，顾亦组的表现和排练的时候相差不大，吴晓倩正常发挥，而让顾亦唯一意外的便是陈佳最后的结辩环节。

陈佳的确是照着顾亦的稿子念完的，不过在剩下的规定时间里，她还加上了自己的陈词：

“世界上最有底气的事情，是被偏爱。被爱的人，才有资格任性，才有资格享受爱。被爱的感觉，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幸福，平平凡凡的温暖，还有那些小小的感动而已，生活中到处都是被爱的印记，被爱是幸福的，它与爱相比，更是每个人需要的渴望。我希望每一个被爱的人都可以永远被爱。”

陈佳的这段话无疑是催泪的，班上的许多人都颇有触动，就连江琴也是不由自主地为这段话点赞。就像是有感而发，深有体会。然而，顾亦看着当时的陈佳，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只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听到她机械地从嘴里说出的一个一个字符。

好奇怪。

经过两周的选拔，由于竞争过于激烈，顾亦组以班上第二的排名惨遭淘汰，第一名则代表班级顺利进入到决赛。

尽管落选，顾亦组成员们对这个成绩还是挺满意，于是在周末的时候，吴晓倩硬是打了好几个电话，千呼万唤才把陈佳和顾亦两人约出来。

悠悠岁月给予厚重的人文底蕴，毓秀山水赋予美妙的自然景观。山形水胜，“龙”““凤”交汇。作为重庆““行千里，致广大”的必游之地，九龙坡区可谓是极具魅力。

在这里，有“书绕温泉绿，云遮挽日红”国家级的贝迪颐园，让你远离尘嚣，获得心灵的陶冶；在这里，有“收藏民族记忆，让记忆说话”的中国首座抗战兵工特色的博物馆群；在这里，有蜚声海外，体现佛教文化核心，集山、水、洞、林、寺庙为一体的华岩旅游区………千年古刹，钟声悠悠，斑驳古卷，文韵兴盛、史脉悠远，一旦选择在这里停留，就一定有着让你流连忘返之地。

顾亦她们的约定地点是——重庆动物园。

正值周末，今天天气又适合出行，路上比往日更加拥挤，顾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顾亦小跑着跑到动物园门口，终于一阵移动加寻找，才在人头攒动中找到了吴晓倩。

顾亦略带气喘，一脸歉意地先开口：“我迟到了，不好意思。”

晓倩将一只手搭在顾亦的肩上，话语间听不出一丝恼怒：“多大的事，陈佳也还没到。”

由于今日观光的人太多，售票处排起了长龙，顾亦为了节省时间，主动地先去购买门票，可是等她买完以后，陈佳还没有到。

顾亦忍不住问：“会不会有事耽搁了？要不打个电话吧？”

“已经打过了，在路上。”

“好。”

两人背靠着墙，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儿，吴晓倩突然说：““你说，陈佳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来呀？害我们等这么久，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总是说一两句就挂了。”

顾亦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心中没有把握。

在等待了将近四十分钟以后，陈佳终于露面。

“对不起，对不起。”面对陈佳的连连道歉，一向脾气好的吴晓倩此刻直接开怼：“道歉有什么用啊？不想来早说就好了。”

迟到一小会可以理解，迟到太久，就说不过去了。

看着吴晓倩即将开启嘴炮模式，顾亦赶紧将晓倩劝住，防止事态恶化，“走走走，门票都买好了，”顾亦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晓倩进园，还不忘朝身后的陈佳使了个眼神安慰。

陈佳看着顾亦“没事”的口型，乖乖的跟在两人后面。

桃花溪畔，别具佳处，，聚五湖珍禽，汇四洲异兽。远观水雾氤氲，山林掩映；近闻鸟兽交啼，生灵繁茂。重庆动物园以独运之匠心，夺天工之造化，不出郭城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致。舟车声光，枉自忙碌之始；鸟兽竞走，却得怡然之先。

重庆动物园位于重庆市九龙坡区杨家坪街道，占地面积45公顷，是全国城市大型动物园之一。园内山形绵延起伏，浅壑蜿蜒曲折，青山绿水，平湖驳岸，自然风光可谓是清新绮丽。这也难怪，年均接待中外游客就有200万次。

重庆动物园按动物分类形成了儿童游乐区，鸟兽区、中心休闲区、灵长类区等等几大分区，供人观光。

就这样彼此沉默不言的走了几步后，顾亦为了打破僵局，拿着手里地图问两人：“我们先去哪里呢？”

“熊猫馆吧。”见吴晓倩没有回答，陈佳说。

或许是正中晓倩的意思，只见她二话不说将地图拿过来，看了看导图单，准备按照上面的路线带着顾亦，陈佳往熊猫馆方向走。

两人皆有些愣住，看样子，晓倩的生气程度已经大大消减。

“噗……”面对吴晓倩的小傲娇，顾亦此刻只能在心里憋笑。

朋友间的争吵大概就是这样，风吹过就消散了，一句话，一个举动，两人就可以有冰释前嫌的理由，忘记不愉快的瞬间，和好如初。

陈佳很聪明，见状小碎步跟上吴晓倩，和她站成一排。

熊猫馆在动物园的东北位置，从大门出发，往北走大概100米的距离，就可以很轻易地找到此馆，没用多长的时间，三人便到了这里。

顾亦看着大熊猫，果真是如书上所言，头型圆润，尾巴短小，全身上下毛色黑白分明，完全就是天生的萌宝一枚，它们笨重而肥胖的身躯不时在地上打滚耍皮，不时缓慢地扭动身躯爬上树杈乘凉，不时又像个安静的宝宝呆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啃脆竹，那模样，可真是憨态可掬，呆萌有趣。观看的人群都忍不住被大熊猫逗笑。

就在顾亦和陈佳两人看得投入时，一句“看这里！”不禁让两人同时转头，这一瞬间刚好被吴晓倩捕捉到，就这样留在了手机相册里。

观看完大熊猫以后，三人又去金鱼馆看了各种样式的金鱼以及品类繁多的热带鱼，这里是一条金鱼长廊，人在路上走，鱼儿在身边游戏，就像穿梭在海底深处的世界，充满了梦幻般的蓝色。或许是因为这里有种让人流连其中的愉悦，顾亦注意到陈佳看得很认真，每走一下，都会停下来，将眼睛紧紧地贴在玻璃隔栏，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在她眼前游走的每条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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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抑郁症

顾亦走在她身后，看着她专注地神情，只觉得这场面有种岁月美好的静谧之感，忍不住多看了陈佳几眼，还拿出了手机将这一幕偷偷拍了下来。

吴晓倩走在最前面，见俩个人没有跟上来，便扯着个大嗓子在前面催促：“走啦，走啦~”

紧接着三人接着去了两栖馆看海龟，鸟语林看黑天鹅，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等到三人饿感来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吴晓倩正逛得意犹未尽，还打算去看园里的猩猩，幸好被顾亦和陈佳及时拉住，晓倩才终于往出口走，这馆园太大，一个上午根本无法观览全部。

看着吴晓倩念念不忘的样子，顾亦安慰说：“下次再来，我们陪你。”

“真的？”

“真的！”顾亦和陈佳一同回答。

吴晓倩看了看顾亦，又指着陈佳撅嘴说道：”““那你下次可不许迟到了。

“那是肯定的。”

“走，吃饭去！”吴晓倩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脸上的乌云转瞬就消散了，在动物园门口留影合照后，左右两只胳膊分别挽着两人，寻找街边美食。

杨家坪作为一个繁华的商业中心，集美食，购物，休闲娱乐为一体，几条步行街各有特色，杨九路段被称为“大树之街”，此路主要以高大乔木为主，而杨渡路则成为了“馥郁之街”，路边花木，芬芳怡人。不仅道路风景美奂美之，各种规格的川菜也是应有尽有，重庆特色老火锅、粤菜、麻辣大龙虾、铁板烤鱼、汤菜甜品……享长江美景，江风拂面，嘴中美食，直击味蕾，好不自在。

顾亦和吴晓倩作为地地道道的重庆妹子，要说首选菜品，那自然是火锅。

不过，在进店之前，顾亦和晓倩都再次确认了陈佳的反应。

“陈佳，我记得你是河南人，能吃辣吧？”

“可以，你们定。”

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三人开始在火锅店大干一场。

热腾腾的锅气阵阵散发，十里飘香，红艳的汤水，香辣具备，烫一块肉，夹锅中菜，光是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咬上一口，软硬适中，香嫩杠五比，火辣辣的味感直烫舌尖，加上四周热闹的人群，这顿午餐吃下来，三人皆大汗淋淋。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辣的。”吴晓倩看见陈佳被辣红的脸颊以及满嘴的调料，不禁表扬道。

“我来重庆很长的时间了，不然我和顾亦也不会成为初中同学，生活在这座充满了魅力的城市，慢慢地，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

“那真是太好了！”紧接着吴晓倩打算安排下午的游玩之地：“吃完以后，我们去哪玩？”

顾亦是随性子，一边将菜夹进油碟，一边回答：“‘你们安排，我跟随。”

“下午你们玩吧，我有事一会就先回家了。”原本和和气气的氛围被陈佳猝不及防地一句打破，变得有点尴尬。

顾亦听到陈佳的回答，不由得将嘴边的肉又放进了碗里，一脸疑问地看向她。

吴晓倩带着稍微不满的语调，抢先问道：“回家？吃完就回去了吗？”

“对的，家里有事。”

“能有什么事呀？”吴晓倩打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显示时间，继续道：“现在才下午三点，要不你五点半回去，正好赶上晚饭。”

顾亦也插嘴说：““一会我们送你回去。”

陈佳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情，只是不好意思地推脱道：“下次约。”

“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吴晓倩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她。

陈佳一时愣住了，放下筷子，连忙解释说：“不是的，是真的家里有事情。”

吴晓倩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也不再多说。

热腾腾的锅气依旧冒着，沉默在三人之间保持。

陈佳吃完以后，和顾亦，吴晓倩简短地告别之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

“真搞不懂她。”吴晓倩看着陈佳渐渐走远的背影对顾亦说。

陈佳的离开令人扫兴。

“可能，人家里真的有事。”顾亦在一旁为陈佳说话。

少了一个人的陪伴，不禁少了些乐趣，在陈佳离开以后，顾亦和吴晓倩去街边随意地吃了些小零食，也分别乘坐不同线路的公交回到了家里。

顾亦回家的时候，正好是五点整。

“回来啦，亦亦~”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回来了，妈妈。”

“今天出去玩得怎么样？”坐在客厅的父亲从报纸中抬起头来，看着正在脱鞋的顾亦。

虽然下午陈佳先回家了，但不影响整体的快乐。

顾亦在大脑中搜索着表达开心的词语，想了一会，说：“今天天气好晴朗~”

“哈哈。”

不多时，顾亦又在饭桌上噼噼啪啪地讲了老半天，从大熊猫讲到黑天鹅，从动物园到火锅店，就像话匣子被突然打开一样，收都收不住。

收拾碗筷的时间，顾亦的妈妈不禁对着一旁帮忙的爸爸感叹道：“难得看见她和朋友玩得这么开心。”

等到晚上，顾亦坐在书桌前，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写在了日记本上。

和朋友度过的难忘一天。

是吴晓倩和陈佳，把顾亦的心慢慢打开了。

写完以后，看着粘在桌面的文字““高三一年，坚持”，心情竟然有些复杂，陈佳的突然出现以及吴晓倩时时刻刻的陪伴，让顾亦感受到了温暖，她们之间的友谊也在时间的推移中变得坚固。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顾亦想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生活中那些美好总能让人忘却伤痛。

顾亦收敛好情绪，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放在右手旁侧，准备复习，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刚放好的手机重新拿了起来，打开里面的相册，翻出了那张照片。

那是她今天偷拍陈佳的照片。

顾亦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想从陈佳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但结果是徒劳的，顾亦想起当时陈佳急匆匆回家的样子以及早晨迟到的事，心中猜想，或许陈佳的家教很严，家人对她特别严厉。

顾亦对于自己的猜测，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后来有一次周末吴晓倩打算相约两人又去动物园时，看着陈佳当时面露难色，顾亦也对此婉拒，以复习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幸好吴晓倩大大咧咧，没有在意，这件事也就慢慢地被耽搁了下来。

……

对于即将步入大学的高三学子，学习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与学习同样占大比例的事情，就是考试。

考试作为老师检测学生学习和态度的标准，是校园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考试考的是知识的掌握，也考的是对待考试过程的心态，面对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教室里到处都是埋头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许多同学都意识到了高三的关键性和重要性,加上顾亦她们班又是整个学校的希望，各位老师几乎天天强调复习复习，考前一周，教室里总是出奇的安静，就连一些平时不爱学习的学生，下课后也不在教室里奔跑打闹，反而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强迫着自己硬学。

顾亦成绩本来就好，每天老师教的内容也及时地进行了复习，所以在她看来，高三的考试和以往测试没什么不同。吴晓倩则是属于上课会听，但从来不会复习的学生，事到临头，也不得不临时抱抱佛脚，保佑自己能够及格。

陈佳倒是很勤奋的学习，除了有特殊的事情之外，其他时间留给顾亦的就只有背影。

“陈佳，你有什么不会的随时问我，我一直都在。”顾亦响起曾黎开学前的话，拿笔盖轻轻点了点陈佳的后背。

“好的，谢谢。”陈佳难得一次转过身来，微笑地回答。

然而一直到考试当天，陈佳只问了顾亦一道题，是一道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原题。

看来陈佳也是一个隐藏的大学霸，顾亦在心里默默想到。

考试如约而至。

两天后，一如既往地结束。

半期考试的排名就在同学们的忐忑心理中公布出来，顾亦还是保持原来的位置，班级第一，仅列其次的是屈尘。出于关心，顾亦顺着排名，看到了吴晓倩的排名，班级30，没什么变化，几乎都在这个名词上下徘徊，但是顾亦此时还没有看到陈佳。

应该是位于吴晓倩之前吧。

于是又把吴晓倩之前所有人的名字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顾亦开始看下一页。然后她终于在倒数第三名的位子，找到了陈佳。

这样的结果是顾亦万万没想到的，陈佳明明那么认真的复习，考试前一直都在座位上勾勾画画，甚至连课间都很少休息，那么勤奋的她怎么会？

难道是学习方法不对？难道是考试失误？

顾亦为她捏了把汗，特意朝前面看了看，除了陈佳一如既往的背影，看不到她有任何变化。

针对这次半期考试，曾黎并没有作出过多的说明，只是告诫同学们胜不骄，败不馁。虽然没有多说，但这场考试下来，明显对大家有了很深的警示作用。

这就是高三，老师会保护你的信心，没有批评，全靠自觉；没有对比，只有自我感悟。这就是高三，不再需要老师像以前一般强调努力学习，天天督促着按时完成作业，这无形的压力感就会在一次次的考试之中猛然袭来，措手不及。

半期就这样过去，但教室里的学习氛围却比以前更加浓烈。

顾亦和屈尘在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被一起召唤进了办公室。

曾黎拿着手中的成绩单，详细对比着两人的各科成绩。

“屈尘，你语文是真的差，还好你的数学拯救了你，不然你这次要落后，嗯……，顾亦，你虽然语文高，但是化学成绩太低，注意补足你的短板……”曾黎抬头瞧了瞧对面规矩站着的两位，继续道：“你们现在可是老师们最看中的学生，这是最后一年了，再辛苦也得给我坚持下去，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答。

曾黎表示欣慰地点了点头，放下了成绩单，说“对于学习这方面，我对你两还是放心的，这次排名也说明了你们的能力，所以这次叫你们来，我主要是有其他的事情。”

顾亦和屈尘两人没有说话，等待她接下去的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们觉得陈佳怎么样？还好相处吗？”

果然，是有关陈佳的事，顾亦在刚才已猜中了几分。

“我没怎么关注她，不了解。”屈尘可能是站累了，换了一种姿势，摇摇头，看起来，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冒。

曾黎注意到了屈尘的举动，便指着对面的小木凳说：“屈尘，你去把那两个小凳拿过来坐。”

屈尘分了一把凳子给顾亦。

见两人坐下，曾黎接着问顾亦：“你觉得呢？”

“陈佳挺好相处的，和大家都玩得来。”顾亦觉得，班主任此时就像在试探他们。

“那样是最好的，陈佳情况有点特殊，这次考试，她在我们班是属于较差的水平，你们两个平时在学习方面要给予她必要的帮助。虽然我在开学的时候就叮嘱过顾亦，但我这次还是想强调一遍。”

曾黎讲的这段话，使屈尘突然间来了兴趣，挪了挪小凳，好奇地问道：“曾老师，陈佳是什么特殊情况啊？”

顾亦虽然没有像屈尘这样明目张胆地问，但她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好奇，特别想要知道。

“咳咳……这个嘛……”曾黎干咳了两声，正在犹豫。

“说嘛，老师，我和顾亦是不会说出去的。”屈尘越发大胆，反过来告诉班主任。

曾黎看见顾亦连连点头，又看了看两人几眼，心中少了几分顾虑，有些心痛地说：“陈佳患有抑郁症。剩下的这关乎学生的隐私，实在是无法告诉你们。”

屈尘震惊，僵硬地保持刚才的坐姿。

顾亦被曾黎的话怔住，一脸不可思议。

陈佳在班级的表现，看不出一点抑郁的征兆。

抑郁症就像离生活特别遥远，本不在意，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看着两人一言不发，曾黎不得不告诫道：“这件事，你们两人不可让其它同学知道，告知你两，是为了让你们在学校能帮助陈佳多少，就帮助她多少，特别是屈尘，作为班长，更应该以身作则，关心同学，共同进步。”

屈尘收起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神色严肃，十分认真地回答：“一定不负所托。”

出办公室的时候，顾亦怕曾黎不放心，再次强调：“曾老师，你放心吧，我和屈尘会多照顾陈佳的。”

因为对于这个事情感到很意外，顾亦晚上的时候，还特别上网查询了资料。

什么是抑郁症,抑郁症的表现特点，抑郁症发病时期，为什么会患抑郁症……其中，心境低落，抑郁悲观，闷闷不乐、度日如年是出现频率最大的词语，但这些症状都与平时陈佳的表现明显不符。

也许，只是在学校，陈佳的症状才会相反，顾亦想。

顾亦又在搜索对话框里，增加了“但表现乐观”几个字，在慢慢查询了半天之后，终于找到了答案。

抑郁症事实上不太容易被认识，因为它的表现不像一个躯体疾病那样，让你看得见摸得着。

抑郁症当中青少年抑郁症有其自己的特色，和老年抑郁症完全相反，因为青少年发育还不成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外界影响，可能会迫于各种压力，而出现较为反常的现象，可能白天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每到傍晚和独处时分其症状就会有所呈现。

陈佳的表现，比起称为抑郁，或者叫做外向孤独症更加准确。外向孤独症患者在生活中善于交际，有很好的人缘，并且在人前总是很高兴，乐观，给人开朗，乐观的好印象，但实则这种人的内心世界往往十分丰富，让周围的人认为自己很强大，不会轻易地去麻烦和求助他人。

原来，那几日看见的白色颗粒，不是糖果，而是治疗抑郁的药。

查询完这些内容，顾亦心情复杂地合上了笔记本。

另一边，得知这件事的屈尘辗转难眠。

他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学生，当初曾黎千挑万选把班长这个职位给予他的时候，他便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不负老师的期望。

虽然今日才知陈佳的情况，但他对自己疏于和陈佳的交流感到愧疚，是他，作为一班之长，没有给予新同学及时的关心。

……

从半期以后，顾亦他们班就全部结束了新的课程，所有的科任老师都开始迫不及待地进行一模复习计划，想要在下学期多给二模、三模考试留些刷题时间。

于是常常一天下来，各位老师的板书一天比一天多，那细长的粉笔槽中就堆满了厚厚的一层教学时掉落的粉笔屑。

特别是班主任曾黎的数学课，一节课下来，黑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粉笔字。

曾黎现在讲课会先在黑板上罗列复习需要到的知识点，详细程度就像讲新课般，这主要是为了照顾到一些学习基础不够扎实的同学，基础过了一遍后，就会开始讲解练习题，或者评讲作业，毕竟复习主要是为了在各种题目中找到解题思路。两者结合，照顾了全班同学。但曾黎为了节省时间，基础内容会一直留到下课，让有需要的同学抄下来。

0004

第四章 出事了

正是因为这样，数学课下总会看到有些人在做笔记，这就给了擦黑板的同学更少的时间。

周三数学课下，刚好轮到陈佳值日。

课间休息时间十分钟。

陈佳还特地等了五分钟。

“哎哎，陈佳，不慌，我还没有抄完。”有同学对着讲台上刚拿起黑板檫的陈佳喊道。

陈佳只好又等了两分钟。

“好了吗？”

“好了，好了，擦吧擦吧。”写完笔记，对面的同学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陈佳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时钟，还剩两分钟。

这时教室已经坐满了人，等待上课铃响。

顾亦和吴晓倩见状，正打算上去帮忙。

可惜慢了半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屈尘走了上去。

只见他拿起另外一个黑板檫，二话不说擦起了黑板。

大家的关注全部转到了他身上。

三秒后，陈佳还没反应过来，教室已经响起了一阵起哄声。

“哇哦~”

“哇！”整齐划一，皆表惊讶。

“我靠！顾亦，我没看错吧？”就连吴晓倩都忍不住拉着顾亦的胳膊摇晃，“顾亦！顾亦！”

吴晓倩左边坐着顾亦，右边就是隔着一条走道的屈尘，说起来，她和屈尘怎么也称得上半个同桌吧。但是由于屈尘的高冷，大半年来，和他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就是这样少与异性交往的班长，竟然去帮了陈佳！最重要的是，屈尘可是班上大部分女生的男神。

看着吴晓倩的激动样子，顾亦倒是显得很平淡，除了知道他此举原因，另一个是她还不觉得屈尘有多帅气。

教室一时间热闹了起来，特别是男生，看向屈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坏笑。

“去！”屈尘后知后觉，他知道这些人的意思。反应过来后，他对陈佳说：“你下去吧，我来帮你。”

“哇哦~”又是一波。

“不……不必了……”面对大家的声音，陈佳一时羞涩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到。

屈尘自然是没有听她的，继续擦。

于是，两人各据黑板的两端。

大家都像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讲台上的两人。

“叮铃铃~”

已经上课了，黑板上，还剩下最后的中间字迹。

陈佳先走到了中间，奈何身高不够，黑板中顶端的内容，够不着，擦不净。

屈尘见状，自然是第一反应过去帮忙。

“哇！”新的一波起哄来袭，在早已安静的楼层中显得特别突出。

陈佳赶紧放下黑板擦，脸红地跑下讲台，低头回到座位。

在整天的除了复习还是复习的生活，这样有趣的生活调剂，虽然小，但充满了乐趣。

“叩叩—“

是手指的关节落在木板门上发出的敲击声，江琴出现在教室前门口，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同学们。

接着，江琴就注意到了站在讲台上的屈尘，只见他拿着黑板擦向江琴示意。

江琴会意，朝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让他下去的手势，继续道：“整个教学楼都可以听到你们的声音！高三了，还不知道上课了吗？“

“你们还是小孩子吗？上课了都需要老师招呼!”

江琴语调一贯温柔，这些话说出来，听上去却带有了杀伤力。

刚刚起哄还特别厉害的同学，此刻也不敢接话。

但在上课的过程中，屈尘依旧看到他兄弟不时地朝他挤眉弄眼。

清者自清，何须多言。

然而——晚餐时间，还是逃不了宿命。

“屈尘，你小子开窍啦？”

“老实交待，是不是喜欢人家？”

“陈佳长得还可，这婚事我准了！”

“哈哈哈~”兄弟几人在围着屈尘，轮番取笑。

“去你的！别在这瞎猜。”

“你可别不承认，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你们知道个屁。”

“那你为什么要去主动帮人家？”

“那是因为马上上课了，我作为班长，应该做好课前准备工作，再说了，就算不是陈佳，我也会去帮忙的，ok？”屈尘塞了一大坨饭在嘴里，此刻真想把这些人嚼碎。

……

经过这次小小的风波，屈尘不再明面上帮助陈佳，而是更加注重方式方法，

他和顾亦都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中尽着自己的努力。比如，他会在陈佳值日那天，提前在同学到教室前把垃圾桶清理，在每次小测后，以班主任要求的名义和顾亦轮流为她讲解错题……

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许自然。

然而，事与愿违，陈佳性格何其敏感，这段时间，顾亦和屈尘的表现不禁让她了怀疑起来，担心两人知道些什么。

于是，在有一天午休的时候，顾亦和屈尘被她叫到了空旷的操场。

这个时候，全校午休，四周无人。

三人相对而立，顾亦一头雾水。

陈佳请两人出来的，自然是她先开口：“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针见血，毫不拖泥带水，语气间，透着生气和虚张声势的强硬。

顾亦一时间被她问住了，尬在原地。不过屈尘反应很快，反问说：“陈佳，我们需要知道些什么吗？”

一语双关。第一，我们什么也不知道。第二，你不应该质问我们。

这句话来得这样陡峭，顾亦在一旁有些愕然。

其实屈尘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带什么感情色彩，不过是对应着回复陈佳罢了。

“……不需要不需要。”听到这样的话，陈佳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顾亦见状，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说道：“你今天叫我们出来是有事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面对两人的反应，陈佳不仅消了气，还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看来，两人果真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对不起……”

“啊?哦，没事没事……”这态度转变未免太快了些？顾亦哭笑不得。稍一转头，她就看到了屈尘正朝她得意的挑眉。

顾亦的内心：“……”

陈佳说:“谢谢你们这些天对我的帮助……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屈尘继续装。

陈佳噎住。

“我们帮助你，是为了让你学习提高，不掺杂其它。”

屈尘说得像是理所应当，坦坦荡荡。

陈佳：“谢谢班长，我……”

“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和顾亦还得回去午休。”

自己要走就走呗，还得捎上自己，顾亦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你们先回去吧，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午休了。”陈佳的话语间充满了歉意。

顾亦拉上陈佳的手，说：“一起回去吧。”

“你们先回去，我一会来。”

顾亦抬腕看了眼手表，正值陈佳吃药的时间。

于是两人先行离开。

回教室的路上。

顾亦：“你没看出来，陈佳被你生硬的态度吓到了吗？我还打算……”

屈尘：“打算什么？安慰？就你那嘴皮子，说不到两句就会被陈佳看穿。”

顾亦：“……”

“陈佳本来就敏感，不这么说，怎么说？说，班主任让我们特别照顾你？若是如此，只怕曾老师的一片苦心就算白费了，陈佳还会因此讨厌她，懂？”

顾亦：“……”

原来是害怕伤害到陈佳的自尊。

五分钟后，陈佳也回到了教室。

经过一场小风波，屈尘睡意全无，干脆拿出了作业。

隔着睡觉的吴晓倩，那是顾亦第一次认真看屈尘，尽管只有侧脸。

剑眉英气，鼻子高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美好的弧形，每一次抬眸，都可以看见两道双眼皮特有的深折，整体分明的脸部轮廓，因为经常打篮球而散发的阳光，以及今日之事，不禁让顾亦第一次get到了屈尘的帅气。

……

风平浪静。

上课，放假，上课，放假，一模考试，二模考试，不知不觉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高考的日子只剩下了两个月。

但也就是这两个月，打破了顾亦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或许表面的平静，往往掩盖着深处波涛汹涌的惊骇。

照常的清晨，照常的早自习，不照常的事故。

顾亦和往常一样走到教室，拉开坐凳，自从得知陈佳的病以后，总会比以前更在意陈佳。看到前面的位子空空，又看了看时间，心想陈佳可能会晚点到，便放下心来，和吴晓倩说了声早，就按部就班的拿出复习资料复习，等到早自习下课后，顾亦看到陈佳还没有出现，不免心中疑惑，这还是她第一次上课迟到。

正准备询问吴晓倩，可看到她因为疲倦趴在课桌上小憩的憨憨模样，顾亦不忍心打扰，只好将问话憋回了肚子里。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一旦有了消息之后，风吹草动也会引起大的波浪。

在上第一节课的途中，坐在走廊旁靠窗位子的同学们就看到曾黎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传来万分焦急的声音，“快快快，救护车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同学们面面相觑，一脸震惊，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全班爆炸。

“没听错吧？!救护车？老班刚刚在说救护车。”

“听到没有！救护车！有人出事了！”

“谁没来？今天早上谁没来？”

“是陈佳！今天早上就只有她没来！”

“不会吧？万一是巧合呢？”

“怎么救护车都来啊?!”

“可是只有陈佳没来！”

吴晓倩转过头，张大着嘴巴，看向顾亦。

于此同时，看着顾亦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屈尘。

屈尘面色铁青，嘴唇一张一合，想要对顾亦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顾亦听到“陈佳”两个字，此刻只感到大脑一阵眩晕，鼻尖涌来的酸涩感一阵阵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大家的每句猜测都像是一颗炸弹，在头脑里肆无忌惮的炸裂，喉咙里就像被一个巨大的异物卡住，她多想对着同学们否认，不会是陈佳，一定不会是陈佳，可是此时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愣坐在原地，稳住自己的情绪，在心中默默祈祷，出事的人一定不会是陈佳。

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一时间，教室就像是一团乱麻，场面失控，本堂课的科任老师看到快要无法掌控局面，立马将课本狠狠地往讲台上敲打，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

在巨大的敲打声中，教室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但顾亦的胸口因为砰砰跳动的心脏还保持着快节奏的上下起伏，她平静不下来，是意外，是惊讶，是深深的担心。

陈佳的抑郁程度是那样严重，却可以在人前伪装得不留痕迹。

整个上午的课程，顾亦完全没有听进去，老师所讲的内容，就像蜜蜂嗡嗡地往脑袋里面使劲钻，扰得人心烦。

到了午饭的时间，顾亦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难以下咽。

吴晓倩看着顾亦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将餐盘里的一块半肥半瘦的红烧肉，夹给了顾亦，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了，下午还得上课呢。“

吴晓倩并不知道陈佳的情况，不知道她开朗外表下难以察觉的沮丧，所以对于上午的猜测，她尽管和同学们反应一样，但她觉得不会那么巧合。

她的话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顾亦又吃了一小坨的白米饭，动了两下筷子，就起身离开了，走前还不忘照顾到晓倩的感受：“你慢慢吃，我先回教室去了。”

正值饭点，顾亦到达教室的时候，空无一人。

今天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就像被蒙住了一层厚厚的灰烬，往日的晴朗和蔚蓝已不见踪影。

顾亦就这样趴在课桌上，盯着窗外的世界。

“ 呲呲……呲……呲”被拖动的板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顾亦没有转过身去，她对这个和她一样在饭点回到教室的人毫不关心。

此刻空荡荡的教室里剩下了黑板上时钟“滴滴~哒哒”的声音。

两分钟后。

教室门口出现了两个陌生的声音。

“难怪找不到你，原来在教室里呆着。”

“老规矩，走，咱打球去~“

接着是熟悉的嗓音：“今天写作业，不打球。“

是屈尘的声音。

顾亦依旧没有转过身去。

“走吧~快走，哥们几个缺你可不行，我们把八班那帮小子打个落花流水。“

门口的两位同学催促着屈尘。

屈尘继续回绝：“今作业特多，不然回家还得熬夜。”

明明今天老师还没有布置作业。顾亦的神情微微变了变，将视线从窗户外收回来。酷爱篮球的他推脱邀请，想必心情也受到了早上事件的影响。

“去你的，你啥时候这么爱做作业了？”

“对了，屈尘，你们班陈佳是不是出事了？”

话锋转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

然而门口两位还在不识趣的絮絮叨叨。

顾亦听到”陈佳”两个字，将身体和脑袋转过来，皱着眉头，嫌弃地看向屈尘。

此时屈尘正好看了一眼顾亦，两人视线相对。

几秒后，屈尘从座位上起身，将门口两位驱逐到走廊上，“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时间~”回到教室后，又将教室后门关闭。

看着顾亦还在盯着他，他无奈地解释道：“不是我说的。”

顾亦有点蒙了。刚盯着他看，不过只是给个眼神警告，让他赶快赶走门口的两位。他却理解成了不信任。

“真不是我说的，我这人做事敢作敢当。何况，我还和老班保证过。”

屈尘的为人，顾亦是清楚的，他不会多管闲事，也不会多嘴他人，这段时间，他对陈佳的照顾，顾亦看在眼里。

但顾亦难得解释，又将脸转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着窗外。

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鬼，不胫而走，传播得很快，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苗头，如今已经燃烧到了整个年级。

世界上最扯不断的就是人际，动用着彼此之间的关系，一个传一个。

更何况，在平时略显枯燥的学习生活中，稍微发生的事情都会成为大家的话题。

事情过程，不重要，真不真相，无所谓。

顾亦在这些人的胡乱猜测中，也开始了胡思乱想，到现在为止，她对整件事还一无所知，学校和老师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老师还是照常上着课，与平常无异。

是老师的基本素养？还是故作镇定的假装？

想到这，顾亦不禁按了按因为思考而有些发胀酸涩的太阳穴，又用手在脸上上下揉动了两下，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脑袋里传来的那一阵阵疲倦感，是那样清晰。

……

吴晓倩看着整个下午如死鱼般打不起精神地顾亦，原本没有那么担心的心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通过这段时间和陈佳的相处，她也早把陈佳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虽然上午同学们也只是猜测出事的人会是陈佳，但毕竟仅仅限于猜测吧。吴晓倩默默地叹了口气。

0005

第五章 真相出

与此同时，除了顾亦，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屈尘。

今天的每节课下，不见了昨日的活力，只有默默地刷题。

他的兄弟由于不知因果，忍不住调侃道：“班长，你就算不学，以你那聪明的脑瓜，也可以考班上前十。”

没有回应。

“班长？“

还是没有回应。

说话的同学摸了摸鼻尖，环顾四周，见有人看着他，只好尴尬地自我圆场：“班长，我就不打扰你了~“

除了这三人，其他的人都保持着原样。

在意这件事的人和不在意这件事的人，差距原来这么大。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

黄昏的暮色就像一张暗灰色的大网，不知不觉间洒落下来，笼罩着整个大地。

顾亦依旧是简单的吃完了晚餐。

这个时间段的操场，从来不乏散步的学生和老师。

看着分散在操场各个方位，熙熙攘攘的人群，顾亦也加入了他们，顺着跑道的轮廓，走了整整一圈。

顾亦此时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脑海里里总是隐隐约约出现陈佳的脸。

夕阳前的落幕，正悄然揭示着黎明前的感伤。

等顾亦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几乎坐满了人，并且有关陈佳的最新消息已经在教室传播。

顾亦经过屈尘身边的时候，就看到他面色凝重。

一定是不好的消息。

顾亦越来越紧张了，那颗心脏此时正在胸膛里激烈地跳动。，

顾亦快速地回到了座位上。

吴晓倩将自己暂时了解到的信息全部告诉了她。

是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有同学恰巧从一位清洁工和大人的聊天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陈佳的话。

意思大概是，那位清洁工在今天早晨打扫街道清洁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巨响，等她走过去看的时候，陈佳已经血肉模糊地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那位清洁工就报了警，联系了她的父母和曾黎，为什么会联系班主任呢，因为陈佳倒地的地方就是距离学校不到十米的居民楼。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位清洁工说，陈佳应该是跳楼自杀。

跳楼？！自杀？!

顾亦听到这里，胸口就像被撞击在一块铁石上，疼痛得往里面凹陷。

吴晓倩看着顾亦此刻苍白的脸色，顿时被吓住了，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慌张地安慰说：“那位清洁工也只是推论而已，因为她也没有目睹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或许只是不小心从楼上坠落了，没事没事。”

顾亦狠狠地掐着自己手臂上的肉，忍着巨大的伤痛，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再说了，老师都没有公布的事情，没什么值得相信的。”吴晓倩继续打气。

一直到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消失了一天的班主任曾黎，终于出现在了同学们的视野中。

面色憔悴，身心疲惫。

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多了沧桑。

看来传言是真的。

教室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在等着曾黎的表态。

“关于陈佳的事，大家不必惊慌，从明天开始，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平时怎么样，以后也怎么样。”

到底是老师，冷静而为大局着想，没有一点多余的语言。

曾黎不想让同学们担心，更不想因为陈佳的事情引起轰动，事关陈佳隐私，也关学校声誉，所以，她选择了不提。

但其实从曾黎进门开始，她脸上的表情就暴露了一切。

是悲伤，是心痛。

不只顾亦，就连屈尘此刻也开始相信陈佳不会是失足坠落。

试想一下，谁会专门跑到学校对面的楼顶玩耍，然后不小心掉落？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可以有效的说明了，陈佳一定是自杀。

至于原因，才是值得思考的。

会是因为抑郁吗？

作为工科学霸的顾亦，在最后一节晚自习，暂时抛开了情绪，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密密麻麻的疑问对应着笔记本上乱画的密密麻麻的圆圈，她纠结着这些问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晚自习下课铃准时响起。

不同于往常，平时走学校对面回家路线的学生在今天变得寥寥无几。

走过去的学生，不是低头快跑，就是有家长陪同。

出了学校大门以后，顾亦下意识地朝学校对面居民楼顶楼的方向看去。不知道是不是熟悉陈佳的缘故，顾亦没有害怕，只有伤感。

这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早上出事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这又是挣扎了怎样的一晚上，才会选择在上学路上走上那样的楼顶？

这又是做了多少的准备工作，才像踩好点似的知道那栋楼的楼顶是开放的？

顾亦不敢再想下去。

终于回到了家。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憋了许久的泪水顿时倾泻而出。

“怎么了，怎么了？亦亦。”母亲被顾亦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动，立马放下刚热好的鸡汤走过来。

?顾亦父亲闻声也从书房里赶了出来。

“妈……”顾亦紧紧地抱住母亲，双肩没有规则的剧烈抖动着。

?“发生什么事了？”听着女儿哭得这样伤心，父亲也忍不住询问。

??在他的印象里，顾亦很少像今天这般。

??就这样保持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哭累了，顾亦从母亲的怀抱中抽离，拿纸巾将眼泪擦干净后，坐在客厅里，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陈佳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

??顾亦的父母通情达理，不仅没有责怪顾亦同患病学生交朋友?，还担心地问陈佳现在的伤势。

“班主任没有告诉我们。”顾亦想起曾黎的那段话，才发现，她说得那样官方，完全无法得知其他信息。

顾亦那天晚上失眠了，她的脑子里不停地在想象那个鲜血淋淋的画面。

从那么高的楼层上跳下来，不是重伤就是死亡。一想到这，顾亦越发难受，两行清泪再次夺眶而出。

此时，卧室的门开了。

顾亦慌乱的抹了两把衣袖，想要将泪痕抹去。

“亦亦，要不今天晚上我来陪你睡觉吧。”顾亦担心陈佳，顾亦的母亲担心着顾亦。

“不必了，妈，你明天早上还得上班。”顾亦怕自己晚上会影响母亲的睡眠。

“亦亦，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必再去回想，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如曾老师说的那样，过好当下，知道了吗？”顾亦母亲走过来，坐在床头边，帮顾亦擦着眼角未干的泪水。她还是被看出来了。

顾亦抽了下鼻子，轻微地点了点头。

“要不妈妈今天还是陪你吧？”

“真不用，妈，我都高三了，哪有这么这么大的学生还要妈妈陪睡？”顾亦努力地朝母亲笑了笑，假装嗔怪道。

看女儿坚持，顾亦母亲只好答应顾亦，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头。

“不要再想了，先好好睡。”再次叮嘱了一遍，离开时不忘轻轻捎上了门。

隔壁卧室。

“亦亦怎么样了？”看着妻子回来，顾亦父亲关切地问。

“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毕竟还是孩子，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故。”

“出事那孩子也是可怜。”

“看着亦亦这样，我就心痛得不行，那孩子的父母肯定也心如刀绞。”

“难怪有句话说得好，可怜天下父母心。”

夫妻二人这晚睡得并不踏实。

十分钟后，“要不我再去看看亦亦？”顾亦母亲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台灯，一脸担心地问丈夫。

“好，动作轻揉些，别吵醒了她。”

“咚咚咚……”特别小的敲门声。

“妈。”顾亦就算隔着门，也知道是母亲。

“亦亦，还没睡着？”

“还没，妈。”

顾亦母亲再次推门而入，又和顾亦说了好多话。

母亲的话开始在心里发挥作用，就像一针慢慢输入剂量的强心剂，母亲回房间后，顾亦感觉比刚才好多了，但在床上翻腾了半天，效果甚微。顾亦不得不打开台灯，找到了耳机，放首歌来催眠她入睡，她必须攒够精神，才能面对明天。

因为明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从曾黎那里得知陈佳的情况。

由于顾亦昨晚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加上昨天又哭了太久，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免双眼红肿，脸色苍白，显得困倦疲劳。

顾亦的母亲特地将顾亦送到学校，才急匆匆地赶到工作地点。

顾亦坐在教室里，看着前面的位子空空，突然少了陈佳，心中就像是丢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空荡荡的。由于学校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陈佳事件的人只有高三年级。

但高三年级几百号人，学校又怎能抵得过这悠悠众口。

这一天，注定又是不安定的一天。

令顾亦意外的时候，顾亦走进教室，没有了昨日的喧嚣，全班都十分沉默。

人心都是肉长的，同在一个班级这么久，再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大家心照不宣的选择让其他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闭口不提昨日。

班上同学都在为陈佳的事故感到难受，今日的班级多了几许惆怅。

下课后，教室比考试前还要安静，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翻不起半点波澜。

就连来来往往经过他们班的同学，都会有意识的朝里面看去。但这种现象只存在于顾亦他们班级。

昨日沸腾的是顾亦班，今日炸裂的是其他班。因为在其他的班级里，关于陈佳的谣言还在盛传。

“火箭班有人跳楼自杀！”

“对，是昨天跳楼自杀的！”

“我怎么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呀！学校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呢？！”

“别人说的！是他们班的同学说的！”

“火箭班居然还会出现这种事？！”

“我们学校是不是要完了？”

“她为什么要自杀？”

“我怎么知道啊？”

“万一是他杀呢？”

“好可怜……”

“人怎么样啊？”

“我不知道啊！”

除了震惊、猜测、疑问，还有嘲讽、不屑。

“呵，还火箭班，火箭班都会出这样的事。”

“对啊，而且出事的陈……什么……”

“陈佳！”

“对对对，就是她，成绩还没有我好。”

“真不知道她怎么进的火箭班？”

年轻的张狂就像一支支带着毒液的弓箭，射者逞一时之快，可怎知射中者的疼痛。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别人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随意，都是可以谈论的对象。

因为顾亦他们班太过安静，这时，走廊上传来的两位同学经过时的对话，让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他们班有人自杀。”

“真的来自火箭班？”

“当然是真的！大家都这么说！”

“太可怕了！快走快走！”

教室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反驳。教室里此刻陷入了一种死寂。

顾亦和吴晓倩都停下了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吴晓倩此刻真想冲到教室外，对着他们来一句滚开。

“啪！”突如其来的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从教室外收回了教室内。

那是屈尘将签字笔重重往课桌上一掷发出的碰撞声。

看来，屈尘和自己是一样的，再不想再不想听到有人议论陈佳，顾亦对屈尘的好感顿时又上升了些。

中午休息时，顾亦打算趁着这个时间点去找曾黎。

今上午曾黎一直没有出现，本该她上的数学课临时换成了语文课。

顾亦等吴晓倩睡着后，往教室外走。

正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双有力度的大手阻止了她。

“我和你一起。”屈尘看着顾亦说。

“好。”

两人去了曾黎的专属办公室。

“咚咚咚”

没有回应，继续，“咚咚咚……”

“进来吧。”

门没锁，就像知道他们会来。

顾亦进门看着曾黎，那是哭过的样子。

“坐吧。”曾黎说。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顾亦想到了半期过后的第二天。

还是相同的位子，相同的人。但却是不同的事情，不同的心境。

“曾老师，我想问问陈佳现在的情况。”

“曾老师，陈佳现在伤势如何？情况严重吗？”

顾亦和屈尘都忍不住着急地向曾黎打听消息。

曾黎疲惫的看着两人，叹了口气，说:“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这句话，就是像晴天霹雳，毁灭了两人的世界，顾亦只觉得大脑嗡嗡地响。

“可能你们不知道，正是因为你们对陈佳的帮助，她前几天还跟我说特别感谢你两。”

“怎么会……她还专门质问过我和顾亦。”屈尘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她觉得你们是真心对她，而不是因为知道她的病同情她。”曾黎再次长叹，话语间透露着着心痛，“别人对她一点好，她都会感激好久，她虽然平时和大家都相处不错，但她真正的朋友却只有你们和吴晓倩。”

顾亦和屈尘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紧接着，在早征求陈佳的同意下，曾黎将陈佳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两人。

陈佳的家庭是单亲家庭，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因为父亲经济条件比母亲更好， 所以法院将她判给了父亲。父亲是做工地工程的，常年在外面出差，婆婆爷爷封建思想严重，重男轻女，又不愿带陈佳，所以离婚以后，陈佳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家，直到有一天，父亲带着一位陌生的女人出现在了家里。

父亲告诉她，从此以后，陈佳得叫她“妈妈。”

那位女人在还没怀孕之前对陈佳虽然算不上好，但至少照顾了陈佳的生活起居，陈佳从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接受，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陈佳的继母生了个男孩，婆婆爷爷高兴坏了，陈佳在家里变得越来越不被重视，继母也开始对她嫌这嫌那，起初，陈佳爸爸还是护着女儿的，可后来，抵不过那女人的枕边风，慢慢也不喜欢陈佳了，陈佳察觉到了这一切，为了在这个家待下去，她只能改变。

她变得特别听话，主动洗碗，拖地，打扫房间，哄弟弟开心。她认为，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好，父亲就会重新重视到她。

然而她所做的一切，在那个家看来，就像是理所应当。

生活带给了她太大的压力，近乎崩溃，可是她还要被逼着学习。

学习哪是想提高就能提高的，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大量的精力。

可能光是一道数学解析几何题，就要花费一晚上，更何况是陈佳。

其实她特别希望学习好，因为那样父亲会多看她一眼。

她还那么小，可要承担的，却是这么多。

她的病，就在那样的家庭里像藤蔓一般慢慢成长，滋生。藤曼上面的刺就是她保护自己的盔甲。

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曾黎还告诉他们，她昨天去警察局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才知道陈佳自杀的想法不是突然性质的萌生，而是长期各种压力的累积，是蓄意已久的计划。

事发地点，便是陈佳几天前就找好的，因为只有那栋居民楼的楼顶，是开放区域。

当顾亦听完班主任的讲述后，已经泪流满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屈尘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原来，陈佳的过去，是那样沉痛。

在她那这里，生活的美好就好像只是短暂的停留在了父母离婚前的时光里，剩下的全是坎坷，全是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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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终破晓

时间过得太快，曾黎说完这些的时候距离上课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分钟，为了照顾到两人不太稳定的情绪，曾黎帮他们给科任老师请了一节课的假。

等顾亦和屈尘怀着极度悲恸的心情从办公室里面出来时，已经是下午的第二节课。

他们两个人不得不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两天后，经过商量，顾亦和屈尘瞒着全班同学，通过班主任曾黎的关系，终于在医院的病房里隔着窗户看见了陈佳。

陈佳现在住在重症监护室。只见她的双眼紧密，全身都插满了各种医用管子，脸上还挂着氧气罩，身体瘦弱，面色枯黄。

这应该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吧，顾亦想。

万念俱灰，想离开却没能离开。

顾亦终于看不下去了，蹲下身来小声地哭泣。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差一点就离开了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感受离别的痛苦。

屈尘此时也不忍心再看，背过身去，往前走了两步。

一双黑色女士皮鞋出现在了顾亦的视野中。

“你是来看陈佳的吗？”

顾亦闻声，将头抬了起来，眼泪汪汪又疑惑地看了面前的妇人一眼。

平平凡凡，矮小朴质，还有脸上掩盖不住的憔悴。

此时屈尘也走了过来。

见二人没有回答，那妇人继续说:“我是陈佳的母亲，你们是陈佳的同学吗？”

“母亲？”顾亦以为是陈佳的继母，特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和她保持距离。

但她像是看懂了顾亦的意思，补充道:“我是陈佳的亲生母亲。”

得知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是专门千里迢迢地从老家赶回来。看到女儿躺在病床上，她只觉每一声呼吸，都伴随着心窝的疼痛袭来，就像一颗完整的心脏被肆无忌惮地划出一道道的伤痕，铭记于此，难以消退。

顾亦放下了戒心，看她的面容，想必也是这些天照顾陈佳造成的，便回答道：“阿姨你好，我们是陈佳的同学，就想来看看陈佳。”

于是，那妇人朝两人努力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你们有心了，我替陈佳谢谢你们，”接着又面露难色:“可是医生不让访客进。”

重症区域，除特殊情况，旁人难以进入。

“没事的，阿姨，我们已经通过窗户看到了陈佳。”

顾亦也点了点头，能再看到她，已经很满足了。

屈尘一边将他们自费买的牛奶和水果递给那妇人，一边准备离开，“那没什么事的话，阿姨我们就先走了，你照顾陈佳的同时，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亦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那妇人赶紧放下东西，抹了抹感谢的泪水，说：“我送送你们。”

两人婉拒了。

……

顾亦今日看到了陈佳的模样，感慨万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佳身患抑郁的消息突然间在一周后被曝光了出来。

起因是因为陈佳的亲人从悲痛地打击中缓过来后，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被学生助理得知，告诉了其他同学。

整个班级一片哗然，原来这就是自杀的原因。

又是一拳重击打在顾亦和屈尘的身上。好不容易忘却了一些，如今又出事故，

顾亦和屈尘开始努力地在班上维护陈佳的尊严，因为他们知道，陈佳的自尊心是她视若珍宝的东西。

两人极力否认，可却奈何不了事实。

慢慢地，班上同学看两人的眼光多了几分猜测和不解。私下里，他们成为了除开陈佳外的第二个谈论目标。

“顾亦和陈佳关系那么好，我担心顾亦也是抑郁患者。”

“概率很大，你看顾亦平常都不怎么说话。”

“是呀，太高冷了。”

“你们不说我倒不觉得，现在我有些后怕了。”

“还有班长，他对陈佳也特别上心。”

“他不会是陈佳的男朋友吧？”

“我觉得是，我永远都忘不了屈尘帮陈佳擦黑板的事！”

“我觉得陈佳自杀不简单，万一是为情所伤呢？”

“有可能噢！”

明明就是无稽之谈，可大家好像都喜欢把自己的结论放大，像谁说得越多，就越真相。

什么顾亦也是抑郁患者，陈佳和屈尘谈恋爱这两个话题，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话点。

没有明目张胆，只有窃窃私语。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在两人面前提起，可转过头又是一副面孔。

其实男生还好一些，大部分都是直爽子，有什么事情也都憋不住，屈尘的兄弟们听了两天的传言，按捺不住，终于找了个机会询问屈尘。

打完篮球休息时，几个人围坐在屈尘身边，互相使眼色，相互推脱“你来说吧”，“你说”但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屈尘一脸怪异：“你们干嘛？有事吗？”

“有有有！”

“说啊！”

终于有一位勇士出头了：““那啥……”

“你们到底要说什么？“时间长了，屈尘也有些不耐烦了。

“咳咳……班长，你和陈佳是不是真的？”

“真的什么？”

“呃……谈恋爱……有人说，陈佳是因为跟你分手了，所以才……”

“你们有病吧！乱说个屁啊！”

结果可想而知——屈尘顿时火冒三丈，直接将怀中的篮球往地上狠狠地一甩，径直离开。

篮球弹得很高，差点砸到无辜的同学。

兜兜转转，自己所做的好事，没想到竟然成了大家口中的罪魁祸首。屈尘冷静下来，不禁自嘲。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曾经顾亦因为王雄的事，被人误解，现在的他，又何尝不是第二个顾亦。

屈尘突然间有点心疼她的过去。

另一边，为了不让顾亦再次重回高二的处境，吴晓倩没有告诉她。

每个人心中都有想要守护的人，老师守护着学生，家长守护着孩子，曾经顾亦和屈尘守护着陈佳，现在换吴晓倩守护着顾亦。

……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久到顾亦已经快要渐渐淡忘伤痛。

自从那次和屈尘去了医院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去过。

陈佳如今有亲生母亲陪在身边，他们又怎么忍心去打扰，但从曾黎的口中，陈佳的病情正在一天天的好转。

一直到有一天下课——

顾亦因长时间呆在教室学习，不免有些发闷，打算趁接水的机会出去透口气。

正出教室门，刚好和经过的同学撞个正着。

水杯子中的余水因为碰撞洒落了几许，不小心溅射到对方的身上。“对不起，对不起。”顾亦赶紧道歉。

被撞的女生没有说话，只是自己用衣袖擦了两下便和同伴离开了。

两分钟后，等顾亦接完水回教室的路上，再次碰见了她们。

她们走在顾亦前面，并没有看见她。

“她就是我们年级的第一？”

“谁？”

“就刚刚撞了你的那个女生。”

“你是说顾亦？”

冷不丁从陌生的人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顾亦的心不免微微震颤了一下，特意将脚步放慢了些。

只听两人继续说道，“她好像和陈佳玩得特别好。”

“因为抑郁跳楼自杀的陈佳？不是都说她也抑郁吗？”

顾亦听完前面人的对话，不禁愣在了原地。

都？都是这样认为她的？怎么自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顾亦只觉得此刻又回到了高二，那段被大家嫌弃地日子。

身体上的伤害可以随时间抹去，但往往心灵上的伤害却是深刻于心，与时间无关，如没有定时的闹钟，随时给你精神上的一击。

因为经历过，所以不想重蹈覆辙。

陈佳的事情给了顾亦很多的思考，体会最深的，就是要珍惜生命，足够的爱自己，因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连生死都面对的人，还怕什么谣言。

或许正是陈佳的事情给了顾亦要面对的一切的勇气，于是她直接冲了上去,拦住了两人，看似平静却带着一股狠劲：“人言可畏，不知道的事情还请不要乱说。“说完，还留给了她们一个颇有些潇洒的背影。

两人惊愣。

不是说顾亦性格懦弱，沉默寡言吗？与刚才的样子一点也不匹配，这哪里有一点抑郁的样子。

看来，传言不可靠。

刚接好的热水，还使劲地往外冒着热气，氤氲间，没有人看到顾亦唇角边扬起的那一抹浅笑。

这还是高中三年来，第一次反击。

时光让人成熟，经历让人成长。

渐渐地，随着高考一天天的临近，所有的事情，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

高考毕业前夕，陈佳托曾黎将一盒自己和母亲做的曲奇饼和蛋糕送给了顾亦。 暮色袭来，天空失了颜色，换了一副景象，星星点缀，围拢着皎白的月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顾亦回到家，坐在书桌前，细心打开精美漂亮的包装盒后，看见一封复古牛皮纸的信封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顾亦将它拿出来，裁开密封处，将里面折叠的信纸慢慢摊开，认真的阅读：

致我亲爱的朋友顾亦：

顾亦，好久不见。我想，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正站在人生的关键点——高考。很抱歉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打扰你，但我特别想在考前为你加油打气，所以就提前给你写了这封信，十年寒窗苦读，成败在此一举，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相信以你的实力，肯定会收获硕果，但我还是在这里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虽然在你们班上只待了一段时期，但我们却是认识了很长的时间，我很感谢在这半年多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是你、屈尘和吴晓倩让我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是你们让我知道友谊的力量，是你们给了我真心。

当我从病床上醒过来时，我其实是难过的，因为我没有如愿离开，但我又有些庆幸，因为我缺失了多年的母爱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回了我的身边。

曾老师告诉我，我出事以后，你和班长屈尘特别难受，还为我做了很多的事情。三生有幸，还能在班上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

但同时我很抱歉因为我自身的问题带给你的困扰，很抱歉让你受到那些伤害，非议。顾亦，其实你和我很像，不轻易流露情感，也不会轻易地靠近任何人。心里敏感和脆弱，别人的窃窃私语，都会成为自我否定的依据，而这一切来源都是性格和环境。

我们又是不一样的，比如我的家庭，而你却有那样幸福的家庭和那么多爱你的亲人，我真的很羡慕你。

对我而言，青春的成长是疼痛的代价。但同时我也很感激它带给我的伤害，因为它让我更加坚强。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深深体会到，活出自我，才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没想过让每个人都理解我喜欢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不为别人而活，你若认同我，我会很开心，你要不看好我就拉倒，你说那么多的废话，搞得我好像就会在乎你，会为你改变一样，因为你在我的世界里是多余的，这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走自己的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不悔的一生。”

上面的这段话是我在网上无意之中看到的，我觉得写得很好，因为我的曾经就是为别人而活，所以过得太辛苦。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

我从来都不是读书的料，以前不过是强逼着自己学罢了，所以等我出院以后，不会再去上学。

或许我和你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但我将和你一样，朝着自己的梦想奋进，惟愿我们都在自己的道路上闪闪发光。与君共勉。

至此，祝好。

——你的前排：陈佳

顾亦读完这封信的时候，一滴清泪正好滴落在信纸上，晕染了共勉两个字。

沉重得就像是通往心口的某步台阶垮掉，有种深深地坠落感，鼻尖不时涌入的酸涩，让顾亦不得不咬住下唇，防止啼哭的声音泄露，明明陈佳开始了新的生活，应该为她高兴，可是，顾亦就是想哭，高中的一切，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曾经受过的猜测，议论，冷漠也将随着高考告终。

顾亦用手拐撑着脑袋，双手将双眼遮挡，不让眼眶的泪水再次掉落下来。就这样保持姿势，感慨了好一会，才将信纸收好，放回信封里，再用胶水重新密封好，放回到包装盒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两天后，对她而言，也将是不一样的生活。

顾亦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尽可能地让情绪恢复，又拿出纸巾，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后，拿着陈佳送的曲奇饼干和蛋糕，走出了卧室。

“爸、妈，我这里有同学做的点心，你们过来尝尝。”

陈佳曾经很少感受过家庭的温馨，就让顾亦的父母代表她的家人品尝一次吧。

……

接连两天的高考，自然是新闻焦点，全城关注。

十年寒窗，在此一搏。

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成千上万的高三学子兴奋地冲出了考场。

“解放了！”

“高考万岁！”

“再见！我的高三！”

看着这声势浩大的场面，顾亦走着走着，眼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她回头看了看教学楼，突然间，有些舍不得。在这里，留下了青春的足迹，也留下了三年的回忆。

校园门外，人群聚集，喧哗热闹。看到自己的子女出来，不少家长都有些热泪盈眶。 顾亦此时也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吴晓倩比她先出来，和他们站在一起等她。

吴晓倩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顾亦。

那是她们和陈佳之前在动物园的合照。

“你居然洗出来了。”顾亦不禁哽咽着说。

“嘿嘿，毕业快乐！高考虽然结束了，但我们友谊不会结束，别忘了联系我哦~”见父母召唤，吴晓倩也离开了顾亦。

回家路上，看着昏黄的路灯下一晃而过的各种建筑物，顾亦哭着笑了。

总有些事，将于时光中，慢慢淡定。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期待黎明。

因为，终会破晓！

破晓后，则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