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热辣得如同迪厅舞女,在整个华渝城搔首弄姿,渡口传来的江上清风裹着热浪吹拂着大道,带着一点鱼腥味,扑在了大道两旁的樟树群中。樟树小道上,正午时候投射下来的树荫被苏昭尹和罗七樱相继踩在脚下。
“木白!”清脆的叫喊吓走了在树枝上栖息的几只麻雀,让树枝另一头准备捉捕它们的黑猫扑了个空,它哀怨地“喵”了一声,摇晃着尾巴往下面看去。
苏昭尹和罗七樱停在树荫下。
“她身上有手机吗?”罗七樱觉得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根本行不通。
苏昭尹摇头道:“之前给她买过,不过都被弄丢了。”
罗七樱感到头大,她抓抓后颈,摸到一手汗,她道:“不如这样,你跟我一起去附近警局,我去申请调查监控录像,看看木白究竟去了哪儿。”
原本以为木白只是好奇渡口,所以打开车门去外面走了走,之后就会回来,但现如今根本就不见木白的影子。苏昭尹的担忧从心底生出,她不顾手汗,双手抓住了罗七樱的手,跟猫儿一般漂亮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请求,她开口道:“那就拜托你,一定要找到她。”
罗七樱心里是清楚的,苏昭尹和木白,在她看来就是收留和被收留的关系,即便有感情,但也达不到亲情的程度,但她此刻从苏昭尹的眼中读到了一种与害怕失去归为一类的词汇,还有一种,坚定?
她不确定,她只知道,这个姐姐很在乎妹妹。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罗七樱回答道。
两人开始去往警察局,那只黑猫已经盘在树枝上悄悄睡去了。
而在某一公寓外,黑色保时捷缓缓停下,刘以清跟刺头从车上走下来。
“刘小姐明天有空吗?”林裴川慢慢下车。
刘以清回头,语气疏离道:“谢谢您送我们回来,不过我想明天我还有事。”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如果刘小姐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我的名片。”林裴川绅士地递给刘以清一张名片。
刘以清向刺头使眼色,刺头替她接过名片。林裴川这才自我介绍道:“我姓林,叫做林裴川,刘小姐日后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黑色保时捷走远后,刘以清跟刺头也进入了电梯。
“老大。”刺头把名片递给了刘以清。刘以清拿起,借着电梯的光线看清了名片的内容。
“林氏集团迪瓦国度分部代表首席执行官,林裴川……”刘以清念完名片上方的字样,颇为惊讶,“他居然是林氏的人。”
“林氏?我听说过,它手下的那不就是之前在咱们国家给那些毒贩洗黑钱的什么公司吗,后来被战警他们逮住,给查封了。”刺头回想道。
“我只知道,林氏之前想跟我爸爸合作,但遭到了拒绝。”刘以清的语气有些低沉了。
刺头低下头,没有说话。
刘以清平静道:“先不管这些,我现在只想知道张司南跟他的女同学去哪儿了。”
“要不我问问小司?”刺头准备去摸手机。
“别!他约会他的,关我什么事?!”刘以清提高了嗓门,刺头只得搓搓手靠电梯站着。
“对了,”刘以清的手指将自己的发梢绕了一圈,对刺头道,“如果你是张司南,跟一个女同学一起会干嘛?”
刺头思考起来:“如果我是他?”
这时,电梯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民国服饰的大妈,她手里提着刚从菜市场买来的新鲜蔬菜。电梯门关闭后,刺头忽然想到了,他开始设身处地道:“那我会去到她家里,让她给我做饭……”这时,大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蔬菜。
“告诉她我喜欢吃莴笋炒肉,黄瓜煮皮蛋,吃完饭以后,我就把她抱进房里……”刺头开始对着空气做动作。一旁的大妈见状,开始躲在角落里。
“再然后,我就把她放下,开始吻她,然后抓她的……”刺头色眯眯地对着空气连抓几下。却不料脑袋被莴笋狠狠砸了一下。他吃痛地环顾四周,只见大妈拿着莴笋对他恶狠狠道:“小流氓!”接着,大妈起手又是一锤,刺头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向刘以清。
刘以清接过大妈递过来的黄瓜,一脸阴沉,朝刺头挥去。电梯里一声哀嚎,吓到了正在16楼等待的人们。此时,电梯门开启,刘以清和大妈扔掉黄瓜和莴笋从电梯神气地走出,独留刺头在电梯里起身冲出电梯,但被电梯门夹了个正着,空余一只手在挣扎。
“小姑娘,你眼睛可得擦亮了!”大妈临走前嘱咐着刘以清。
刘以清笑得前俯后仰,待大妈走后,她思忖起刚才刺头说的话来,拿起自己手机,娴熟地拨下一串数字,稍微迟疑后,拨了过去。
在第二区老城里,普遍房屋密集,因为市里举行过美化城市活动,所以这片区域的墙都被刷成了姜黄色,斜坡上是窄窄的马路与人行道,孟柏声和张司南跑进一家中型超市,四个便衣警察也跟了上来。二人来到超市后门,那里的货车正在卸货,一件一件的可乐正在往下滑动,而在货车不远处有一道大铁门,两人趁卸货人员不注意默契地一同躲在货车背后,孟柏声踩在轮胎上方,张司南抓着扶手踩着梯子。
那四个便衣警察也走了过来,没看见孟柏声和张司南,有两个蹲下身子去看货车边,却也没看见有脚。卸货和装货的人都看见了他们,纷纷吆喝他们离开。
四个便衣警察讲明了身份,对这里进行搜索,但一无所获。在货车身子边紧贴的孟柏声和张司南二人暗自庆幸。
“奇了怪了。”便衣警察准备离开。
忽然,张司南的手机响起,卡哇伊风格的舞曲响彻整个超市后门。孟柏声抹了一把脸,不作任何表态。张司南急忙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刘以清漂亮的脸蛋还有她的名字。
“喂,你就不能开个静音吗?”随着孟柏声声音响起,张司南抬起头,才发现四个便衣警察已经将他们围住。
“请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两名警察拿出手铐。
“实在抱歉了!”孟柏声双手抓住还未完全合上的车窗,飞起一脚,将四个便衣警察其中两个踢翻在地,其余两个向后快速闪避了过去。
“快!”张司南一手抓住孟柏声后背的衣服,迅速往上提,孟柏声灵活地翻到了车篷上。张司南跳下货车,准备向大铁门跑去时,拿着手铐的两人冲过去想要制止他。张司南跟这两人肉搏起来,刚才倒地的两人刚想起身,却被孟柏声拿起两瓶汽水砸中了准心,重新倒回地上。
“你在干什么?”正在卸货的人员发现戴着钢铁侠面具的孟柏声在顶棚扔可乐,一脸震惊。
“不好意思,我是商品上架前的特殊消费顾客,你们老板让我来试一下质量,”孟柏声一本正经道,说完,将面具揭至一半,还喝了口可乐,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错,质检过关。”
“谢谢啊。”那工作人员乐呵地搓搓手,回过头时发现了不对劲,再往后看时,孟柏声已经不见了。
张司南正在跟两个便衣警察打斗,孟柏声上前将他拉走,往大铁门跑,来到铁门前,张司南弯下膝盖让孟柏声踩着他的肩膀翻了过去。孟柏声落地后看向里面,四个便衣警察和那些卸货的人一起往这边过来了。
“司南,快!”她不由替张司南捏一把汗。
张司南攀着铁门,三下五除二翻越过来:“走!”两人跑向老城深处的曲折巷子里。
便衣警察隔着铁门,知道那边的地段复杂,不等他们追上,人恐怕早跑掉了。于是便向通讯器一头的傅彬进行报告:“傅队,我们跟丢了。”
到了一条窄巷里,张司南摘下面具,再看向手机时,界面多了一个未接来电显示。他喘着气解开锁。
坐在电线杆边的孟柏声取下面具同样喘气道:“你那个铃声能不能换一换?还一加一是小可爱,一大老爷们儿返老还童了?”
“那是以清设置的,她不让我改。”张司南直截了当道。
孟柏声:“……”
张司南给刘以清打电话过去,却发现已经关机了。他遗憾地看着手机壁纸上刘以清灿烂的笑靥陷入黑暗。
“怎么关机了?”孟柏声耳朵灵得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在我没接她电话时,她总是这样选择关机。”张司南眼神晦暗。
“小姑娘还挺任性……”孟柏声知道,自从刘氏大厦发生爆炸,刘氏董事长死去之后,刘以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也没问张司南,只是在心里知道,刘氏的案子并不是意外来得那么简单。
张司南又拨通了刺头的电话:“老大呢?”
“老大睡着了……”刺头在那边轻声说着。这是一间装饰极具北欧风格的屋子,他坐在沙发扶手上,茶几上是凌乱的时尚杂志,平板和手机都躺在周刊封面上。林裴川的名片反面盖在了平板上,在茶几一角,放着两个木质相框,相框里一张是三人合照,一张是刘以清回头的照片,肉肉的脸被阳光滋润着,有些惊疑,在森林一般的环境里,像是一只精灵。而此刻的刘以清正躺在沙发上侧着身子睡了过去,微微张开的嘴说着梦话,呢喃着:“司南……”
刺头听见了,他露出笑容来,对电话那头的张司南道:“睡着了还在念你的名字,看来好像真的很介意你跟那名女同学约会诶。”
“你偷听她说话,小心她醒来让你手抄《周公解梦》。”张司南无奈道。
“要抄咱两一起抄……”刺头机灵着慢慢起身,离刘以清近了一些,伸手将手机凑近刘以清嘴边。
张司南翻了个白眼。
“爸……爸爸……”如同小猫一般的嘤咛,带着哭腔传到张司南耳边,“我不要走……”刘以清开始呜咽起来。。
这时,刺头发现刘以清在沙发上开始挣扎,他连忙拿回手机压低声音道:“小司,老大情况好像不妙。”
“电话放她耳边。”张司南斩钉截铁道。
刺头把电话放在了刘以清耳边。
“以清别怕,我是司南!”张司南着急地来回踱步,但语气上却尽量想要做到放松。
刘以清紧闭着眼,一点泪花在眼角泛起,整个人蜷缩成一个球。
“我们在海边,你还记得吗?我刚看见了一条美人鱼,她在礁石上,你朝她走了过去,却发现美人鱼吟唱之后跳入了海里,这时候岸边突然出现一艘船,是云做的。上面有小矮人送的糖果,有一只大白熊做掌舵,他戴着海盗帽子扭过头摘下帽子向你问好。你走上了那条船,软绵绵的白云差点把一屁股坐进来的你弹进海里。船开了,你吃着糖果,在海上乘风破浪,你如此开心,向海鸥打招呼,对过往的船只上的人们问好,你说你来自南泠,他们说他们是游客,每个人都那么友好,热情。这时候,船慢慢地往天空划去,云朵船在云朵里穿梭着,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花瓣落在云上,好心的天使们呼唤来百灵鸟,将花瓣衔起,为你做了一顶花冠,鸟儿为你戴上后往更高的地方飞去,你看着它们飞走的地方问它们想要去哪儿,这时候,一只天使来到你的云朵船上栖息片刻,之后,朝下面的世界飞走了。”张司南慢慢讲述着,他想用这些画面去排斥走刘以清脑子里让她锥心的梦境。
他不知道的是,刘以清渐渐醒过来了,抓着电话听她讲完,她擦擦眼角的泪水道:“没讲完,差评。”
“通常情况下,你在听到结局前不都睡着了吗?”张司南尴尬笑了一下。
刘以清仿佛能够看见他的样子,她坐起身来,一边理头发,一边道:“现在是个意外,而且我想知道结局。”
“一个即兴编出来的童话故事,别那么认真。”张司南挠挠头道。
“我才没认真,你讲的烂童话,我听了那么多年,次次较真,那我岂不是累死了?”刘以清从沙发上下来,走到窗边,“不过……”
“嗯?”
“天使和鸟儿,它们去哪儿了?”刘以清追问着。
张司南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她眼前一阵发黑。他没有太多地考虑,道:“天使其实就是人类,他去了原来的地方,而鸟儿飞到更高的地方是要看清楚云朵船去了哪里。因为云朵始终是云朵,总有一天会消失,当云朵消失的时候,船上的人从天上掉了下去,那时候,鸟儿就可以告诉那个曾经化妆成天使的人类,告诉他,船上的人掉去哪儿了。那样的话,人类就能找到那个船上的人,接住她了。”
“那人类是傻子吧,难道不知道从天上摔下来力度很大吗?不怕断了手?”刘以清故意道。
一旁听见声音的孟柏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对张司南小声道:“我觉得有道理。”
张司南一手把孟柏声的头给推开,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他的童话故事:“要是怕的话,人类就不会跟着那艘云朵船走了。”
刘以清的唇角不由地勾起。
“我还是不习惯电话里讲的,张司南!”刘以清忽然的喊叫让张司南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是!”
这句话让一旁的孟柏声想到了在营地训练时每个人都该有的精气神,她此刻靠在墙边,打量着面前这个原本冷冷冰冰的男人。
刘以清继续道:“你的女同学呢?”
张司南看向孟柏声,犹豫道:“她在旁边。”
孟柏声摊摊手,故意道:“不,我是男生。”
“不准给她讲故事!也不准去她家里吃饭!更不准吃莴笋和黄瓜!也不准抱她进房间!更不准……”刘以清脸红地顿了顿,接着喊道,“总之,不准跟她有任何亲密接触!听见了吗?”
张司南有点愣神,吃饭,黄瓜,房间,这都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肯定地回复道:“听见了,清清楚楚。”
“早点回家。”刘以清说完,就挂了电话。
等张司南挂了电话,孟柏声站起身来笑道:“没想到啊,童话大王张渊洁呀,这突如其来的文艺气息算怎么回事?”
“少说风凉话,你还是想想你姐吧,说不定她现在在到处找你。”张司南对孟柏声道。
孟柏声沉默一阵,的确,没顾及到苏昭尹的感受就擅自跑出来,这样是会让她担心的。
“毕竟,你是木白。”张司南补充道。
“等我把事情办完,我自然会告诉她,木白就是孟柏声,然后,离开她跟余克利,”孟柏声定定道,“毕竟,一般女人最不想被耽误的就是婚姻了。”
这时,一阵尖叫传到巷子里。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分说地往声源处赶去,穿过好几条巷子,来到一条稍微宽一点的巷子里,只见一群人围着。两人冲上前,拨开人群,只见一个女人坐在地上,不断往人群里缩,她面如白纸,嘴唇不停颤抖。
而在她面前的,是一具鲜血淋漓的女尸,坐在墙边,双眼大睁着,有蚊蝇爬过她发黄的眼球,一股腐臭味弥漫开来。
孟柏声跟张司南显得异常淡定,映入眼帘的情景——在这具女尸左手里,姿势怪异地握着一根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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