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是虚无之境的饭点,也不必有人提醒,看见了熙熙攘攘往有味堂方向走的弟子,沈瑜与顾敛便知道时辰差不多了。
双手的酸痛让两人也顾不得别的,在站稳以后,便相继躺去了地上。
沈瑜眯着眼看眼前的日光,用手臂将眼睛遮住了。
顾敛以为是沈瑜在意来来往往的弟子太多,笑了句:“觉得丢人?”
“没。”沈瑜一面应着,一面朝顾敛那处翻了翻,将整个身子蜷起来,笑道,“阳光刺眼罢了。”
自出门时的骤雨初歇,到此时的艳阳高照,沈瑜觉得仿佛是度过了极为漫长的时光。今日本是她随师父修行的第一日,却是惹下了一波不小的乱子。
只是沈瑜并不觉得有多么的烦忧。
可能,是有身边这个人的缘故。
“待会儿是要找师傅请罪的吧。”沈瑜轻轻问道。
“嗯。”
“那得先去吃饭。”沈瑜笑道,“才有力气挨罚。”
顾敛将脑袋用手支起来,去看身旁的沈瑜。
“若是叶长老与你说了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顾敛认真的看着沈瑜,叮嘱道:“我们一起想办法。”
在他心里好像沈瑜就是个对什么事情都上不了心,对事情随意到,觉得自己能抗下所有。
沈瑜心里是不想让顾敛与她一起搅这档子事情的,可她看着毫不含糊的顾敛,心中一处柔软的地方,便被触到了。
“你让我一个人赔,我也赔不起。”她一面解释着,一面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灰尘,又继续说道,“去吃饭吧,早就饿了。”
听了沈瑜的话,顾敛才放心,他应了一声:“好。”随着她起身,朝着有味堂的方向去了。
被罚了一上午,两人早就饿扁了肚子。顾敛带着沈瑜在相熟的厨娘那里借木瓢舀缸中水将手洗干净,随后便去有味堂大吃大喝了一顿。
自有味堂出来后便去了通天殿,两人也是不约而同的捧着前摆乖乖的跪在了殿前。
没有过多久,通天殿的大门就被敞开了,顾敛猜是替紫衫长老热茶的茶童,正欲抬头道明来意时,却听身旁的沈瑜唤了声:
“洛闲师兄。”
顾敛思绪被拉回来,他定睛一看,站在门外的确实是洛闲。他手中握着一份书卷,回头时的神色都有几分疑惑。
见是沈瑜与顾敛,那份疑惑便全归于了一声叹气之中。
“洛闲师兄是觉得,我们完了吗?”沈瑜倒是不避讳,她看着洛闲朝着两人走来时都是紧皱着眉的,就觉得事有不对。
洛闲走到两人跟前,答道:“我觉得,挺难。”
沈瑜听了眉头微微一皱,身旁的顾敛比她还激动,仰头看着洛闲,急切道:“阿闲,别卖关子。”
“我是在书房里隐隐约约听到叶长老与师傅说话,金纹灵芝,四品紫叶藤,都……不是寻常金银能衡量的稀有草药。”
洛闲看着两人,又叹了口气:“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匀出点银子给你们……”
沈瑜楞在原地,她当然知道洛闲说的那几个药材意味着什么。
三个字,还不起!
洛闲溜得极快,就像是逃窜的希望,让沈瑜的神色与思绪都一并沉下了。
顾敛见了沈瑜的异样,他挺直了腰,说道:“沈瑜,没事的。”
因为年纪轻没有长开,他就算挺直了也只是与沈瑜一般高。沈瑜扭头看他,摇了摇头。
“还是老样子吧,本就与你无关,趁着师傅没发现,早些走。”
“没事的,我可以和……”顾敛的话还没有说完,通天殿的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紫衫长老站在门内,看到院子里跪着的两个小徒弟,说不上他的表情里有没有夹杂什么别的情绪。
“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紫衫长老说罢,便留了门转身离去。
也没有给两人解释的余地。
沈瑜想着紫衫长老定是气极了,才会如此。
两人一道进了屋,站在了一排。紫衫长老寻了个位置坐下,他抬头看着沈瑜与顾敛,看他们两个老老实实垂着头的样子,有些……莫名的别扭。
好像不知道自己手该放在哪里,也不知自己是应该腰挺直一点以表强行的态度,还是应该弯着些,以表……委屈。
紫衫长老皱了皱眉,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指了两处位置,朝他们说道:“坐下吧。”
两人点头如捣蒜,归归整整的坐下了。
紫衫长老握了一盏茶,淡然道:“在山门倒立到了午时?”
“嗯。”
“为何这般老实?”
沈瑜道:“毕竟是……认错。”
“那你说说是什么错?”
“我不该……走路的时候分神,让叶长老损失颇多不说,还拖累了顾敛。师傅,若是要罚,就罚我一个便好了,此事怪不得顾敛的。”
“不是师傅,若不是我一直与沈瑜说话,她不会分神的,不要……”
“够了。”紫衫长老将手中的茶盏一放,站起身来,“事情我听叶长老说过了,药草之事我应了叶长老的赔偿之法,具体如何,叶长老说今日内告知你们。”
沈瑜与顾敛听了,都是沉默着点了头。紫衫长老见两个小弟子反应一致,倒是发问:“怎么连个娇都不会撒?”
沈瑜抿了抿唇,答道:“无论如何,这合该是要赔的。”
“我也不会让沈瑜一个人赔。”
“你……”
“没什么,本来就该如此的。”顾敛正视着沈瑜,“你什么都别说了。”
沈瑜住了嘴,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知道当如何反驳他。
他就像是深埋在骨子里的坚定,让她怎么也甩不掉他。
紫衫长老对这一幕的发生,谈不上意外。顾敛随了他一年多,沈瑜又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的性子如何,他自是清楚得很。
修仙问道,天赋是一事,态度又是一事,这两个人,做的正是恰好。
紫衫长老挥挥手,笑道:“既然如此,此时便就此打止。不过今日早课只来了阿闲一个,那早上耽误的时间,你们就晚课下后补齐,可有问题?”
“都听师傅的。”
“那若是无事,你们就先回去罢。”
“是。”
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光看着对方的样子,就能知道今日有多狼狈。
两人是同行回去的,在分叉小道那里道的别。
临别前顾敛与沈瑜说:“待会儿去找师傅,我们也能同行的吧?”
沈瑜听后便笑了,她点点头,道了声:“嗯。”
这半日过得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她在淡然的走进小路后,又转身去看顾敛。
顾敛就站在小路口,朝着沈瑜笑。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每次都会目送自己离开。沈瑜故作淡然的转了身,可心里激起的波澜,扰了她很久。
直到自己进了玉鸣阁,看到了险些没端稳托盘的段舒后,才回了神。
段舒像是愣了半晌,再抱稳了托盘后,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句:“我……去准备热水。”
沈瑜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的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沐浴过后沈瑜穿上了段舒准备好的新的弟子服,出了房门后段舒带来了一个竹筐。沈瑜见篮子里放着几贴膏药与一份信,有些疑惑的看着段舒。
“这是?”
“膏药是舒缓疼痛的,我听说你被罚了,便帮你取了些,贴着明日会舒服些。”段舒看了看篮子,瞥见了信,才又继续说道,“对了,还有这信,信是方才你沐浴的时候药堂的人送来的,让你亲自展开。”
药堂送来的?
沈瑜好像知道是什么了,她淡然拿过信,将其展开。
上面只书了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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