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囡,来喝汤了……”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披着黑色布巾的老妇人,声音沙哑,端着一碗汤向床边靠近。
床上坐着一个女子,脸盘微胖,但是五官标志,皮肤白皙,头发黑亮,一双大眼微微上挑,颜色浅淡的瞳孔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妪,女子迟疑道,“阿婆,我不想喝。”
“咕咕”
饥饿声从女子腹中传来。
老妪咧嘴露出一口焦黄尖锐的牙,口中蔓延出一股恶臭。
女子嫌弃的避了避,老妪连忙闭口,小心翼翼的将汤放到女子手中,抿着干瘪的嘴低声哄道,“喝了吧,喝了……就不饿了……”
汤面泛着澄澄的油光,里面放着嫩肉饱满的鸡翅,看起来很诱人。
香气蔓延着整个屋子,女子动了动喉,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汤上,老妪见状忙将汤碗往女子嘴边凑,女子下意识接过。交接间汤汁儿溢入女子的口舌,像是罂粟一样诱惑着人,瞳孔涣散,手不由自主的抬着碗往嘴里倾倒,鲜美的汤汁不冷不烫,顺着喉咙滚进去。
鸡肉被炖的又软又烂,连着骨头被女子吞嚼入腹。
看到女子喝汤的样子,老妪也忍不住滚了滚喉,目光贪婪的望着女子的脸,又从脸移到她的脖子、手腕上,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在女子注意之前便消失不见,接着小心翼翼的伺候。
“乖囡,多喝些……不够锅里还有……”
看起来可真像是老实本分心疼孙女的长辈。
听到声音女子陡然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阵懊恼,压抑着饥饿感拒绝了老妪的好意,“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老妪咧嘴讨好的笑,搭着皱巴巴的皮囊显得有些狰狞。
“我们不饿……你生病了……这些都是你的……”像是魔鬼的蛊惑一样,老妪多次劝她再喝一碗,她坚定的摇头拒绝,老妪只得作罢。
门被关上,但是女子知道——
老妪还站在门口贪婪的观察她。
那股视线像是蜘蛛丝一样细细密密的渗进来,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而是赤裸裸的,仿佛是蛇在看青蛙一样的目光。
许久,黑影离开,那压抑感才骤然散去。
她压了压小腹,一大碗鸡汤入肚不仅没有半点儿饱腹感,更饿了。
墙壁上小窗口透进来的光可以让她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手,指腹间有茧,手背却很细嫩,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做活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前天她刚刚醒来的时候,这只手臂还很细,细的腕上的骨头都分明凸出。而现在那块原本凸出骨头几乎看不见了,不过短短两天。
她不能再吃了。
艰难的起身,因为身体异常的沉疲感觉整个人都很重,像是浑身的皮下装的不是脂肪,而是沉重的石头。
走到门边观察外面,外面天光四亮,是一个很简陋的院子,简单用晒干的竹子围成栅栏。
院子里除了披着黑布的老妪以外,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小东西,同样披着黑布。
那小东西焦急蹭着老妪,身上发出饥饿的轱辘声。她微微靠近了一些,才听到老妪的话。
“别急……再等一天,等猪熟了,咱们就能好好吃一顿……”
老妪如此说,那个小东西才安分了下来,转过头狠狠的瞪着这边,绿油油的目光凶狠锐利的仿佛穿透了门板直接插在了女子身上,看见那小东西的模样,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身高只到老妪的腰那里,脸上没有半点肉,像是只盖着一张皮,颧骨高凸,没有嘴皮子,露出焦黄泛黑的尖锐牙齿,伸着长长的红舌头。眼眶里欠着两颗绿油油的眼珠子,一边淌着哈喇子,一边贪婪的盯着这边。
不对,什么叫她从来没见过?
恍惚间女子好像抓住了一点意识。
两天前她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脑勺有伤,只有这老妪照顾她,并且一口一个“乖囡”的叫着,并且说,“乖囡……记不住了也没关系,阿婆在呢……”
她便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
老妪每日给她炖汤养病,加上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喝了近三天的鸡汤。初时她没有察觉到古怪,昨天老妪傍晚送了汤走了之后很久,她才发现老妪的衣服夹在门缝里,她问了一句,衣服一角倏的被抽走,她才意识到老妪关了门根本就没走,她就在门口看她。
一大早老妪送来了鸡脖子汤,她也发现自己比昨天还沉了很多,昨天她下床还能毫无负担的蹦两下,但是今天她翻个身都能听到床板被压的嘎吱响,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的如此之快,不禁让她想到了一个词——填猪。
现在老妪与那小东西的对话也让她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但是说不上来。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傍晚老妪再次过来送汤,咧开一口黄牙看着她,“乖囡……汤好了……快喝吧……”这一次汤里放的是鸡腿。
香味弥漫开来,腹中辘辘声不停,饥饿感让人恨不得挠破肚皮,她狠狠的咬着舌尖,血腥味弥漫在口中,才让她清醒的拒绝老妪送过来的汤。
“乖囡……喝了身体才会好的快……”
“为什么我这几天胖了很多?”她直接质问道。
老妪干瘪瘪的脸上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瞳孔直勾勾的看着她,“胖,胖好啊……白白胖胖的……才好吃啊……”
“吃?”心头跳了一下,是老妪说的太小声,她听错了?
“乖囡,快喝吧……”老妪搪塞着,忙将碗往她嘴边凑。
怪异感越是涌了上来,这鸡汤更不能吃。
她咬紧牙关不肯再喝一点,推攘之间汤碗砸了下来,她正好把手撑在床边,压住了碎裂的瓷片,血腥味蔓延,下一刻,她就看见了错愕的一幕——老妪目光死死的盯着顺着床沿淌下的血,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喉头滚动依稀可听吞咽唾沫的声音。
就好像。
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在盯着他的食物。
还没来得及细思,又是“砰”的一声。
一道黑影极快的冲了进来,直接撞在了床板上,那个恶心的怪物直接贴着床板上的血哧溜开始舔。“滋滋……”,一道火光在它口中迸发像是被电焦了一样,“嗷”了一声,那怪物捋着舌头倒地翻滚,老妪面色骤变匆匆把那个小怪物提起来就出了门。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那是什么?是火光还是电光?烧焦了吗?
床板侧面,她刚才留下的血逐渐干涸,下方一滩黄色粘液,散发着一股恶臭,和老妪嘴里的臭味一模一样。是刚才那小怪物和老妪流出的口水,莫名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使劲儿的擦了擦手缩回床上,刚才被划破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
心噗通噗通的跳着比任何时候都快,脑子也没有停下,飞快的运转着。
院子里只有三个小屋子,没有别的围栏,空气中也没有臭味,夜里也没有声音,这根本就不像是养了猪的人家,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猪没有养在这里,二是,老妪口中的猪并不是真正的“猪”,而是——
念头一生,强烈的第六感让她心中忐忑不安,心跳难以抑制的加速,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没等她细细思量老妪又端着一碗汤进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常对她笑,“乖囡,快吃吧,不吃晚上会饿的……”
“不吃”两个字兜在嘴里,改成了,“你放着,我饿的时候自然会吃。”
“好,那乖囡你慢慢吃,不够吃的话锅里还有……”老妪轻轻松松的被打发了,但是门缝儿里的影子正明白的提醒她,对方没有走,而是停在门那边透过缝隙盯着她。房间里鸡汤的香味越来越浓,强烈的饥饿感让她忍不住的走到桌边端起了那碗鸡汤靠近嘴边……
见此一幕,那黑色的影子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她及时的咬住自己的舌根,抵住鸡汤的诱惑,将鸡汤放下。
夜很快就暗了下来,饥饿感使她难以入睡,好像她的肚子里必须要装完一整只鸡她才会满足,桌上的鸡汤还在,她不停地咬着自己的舌根让自己清醒着,不要去碰那碗鸡汤。饥饿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麻木,她闭着眼开始自我催眠,昏昏欲睡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将她惊醒。
嗒——嗒——
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在滴水,但是这里根本就没有水龙头。
蓦的,她想起了白天的那一幕。
她受伤流血,老妪张大了嘴贪婪的盯着她流下的血,吞咽着的时候,那滴落的唾沫也是和现在一样。
嗒——嗒——
她下意识坐起身朝着声音的来向看去,窗外,两道绿油油的光趴在窗台边,如狼目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寒意顺着脊骨顺眼而上让她头皮发麻,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黢黑的夜里,两道目光对视,绿油油的光越来越贪婪。
嗒嗒嗒——滴水声越来越快,带着饥饿的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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