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妈原名郑如慧,秦家村本地人。
二十年前,她背着竹篓在河边游玩,巧遇路过此地的通政使张文华一家,张文华提笔为她赋诗一首,隔日,张家府上一位奴才上门提亲,从那以后,她便跟着去了京城,再也没回来过。
这次张老夫人派她和张妈妈跟着五少爷张寄芙一起南下,是为了照顾五少爷,也是为了防止那起子不要脸的娼妇接近三少爷。
秦家……
郑妈妈对秦家人可没什么好感!
秦家长房嫡女秦微君,看似知书达理,其实心思龌龊,为了接近五少爷,万般手段使尽!
也不知秦微君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五少爷一听说三位矿使大人生了病,当即就要将她和张妈妈一起派下来给矿使看病。
她是秦家村本地人,手里有几个土方子,向五少爷打了包票说一定治好三位矿使大人,才留下张妈妈。
郑妈妈想到白莲花似的秦微君,只恨得咬牙切齿!
至于秦织娘……
秦织娘在嘉兴大闹秦府,勾得少爷魂不守舍,郑妈妈更是深恶痛绝。
郑妈妈目光下移,眼神冰凉地看着秦织娘。
秦织娘被郑妈妈戳破头上伤口,疼得厉害,小脸皱成一团,隔着一层血雾与面色冷漠的郑妈妈对视了片刻,心下微冷。
她可不是由着别人欺负,完了只知道撞墙的连枝儿,秦知知心道。
看着郑妈妈那张拉得老长的脸,秦知知冷笑,手臂一阵阵发热,秦知知猛地伸手一把推开郑妈妈,扭身跑出门。
郑妈妈猝不及防地被秦织娘推开,众人慌忙躲开,她重重摔倒在地,扭了脚踝,疼得她‘哎哟’了一声,郑妈妈忍着疼翻身而起,摸着瞬间就肿得老高的脚踝,一时更是憎恶秦织娘,暗暗想着收拾秦织娘不提。
秦知知一气跑到村头。
村头竖着一块界碑,界碑上拓印着三个大字——秦家村。
原来这个村庄叫‘秦家村’。
秦织娘喘了几口气,继续往外跑,村口有十几个穿着铠甲,拿着兵兵器的官兵。
这个村庄,怎么回事?!
怎么有官兵把守?
秦织娘咬了咬干裂的下唇,转身往后山跑。
这里的山,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到处都是覆着青翠葱郁的绿色植被。
这里的山被挖得坑坑洼洼!
秦织娘费尽力气爬到山顶,站在山顶边上的凸出的山石上,秦织娘俯瞰着秦家村,想着那些冷漠的村妇,想着龌龊心怀鬼胎的王潘婶,想着充满敌意的郑妈妈,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一阵‘呜呜’的哭声将神游天外的秦织娘拉回现实。
秦织娘像条游鱼似的滑下山石,躲到下方凹坑里,探头四下一看,是连枝儿她娘。
刘氏正抱着竹席哭。
哭,人都死了,哭有什么用?!
秦织娘抿了抿唇。
未几,山坡上传来几道狼嚎声,胆小懦弱的刘氏便神色恐慌地站起身来,匆匆看了连枝儿一眼,捂着嘴,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秦织娘忍不住冷笑,犹豫了片刻,秦织娘扒着山石起身,扯下路边的野菊,缓步走过去。
连枝儿真的去了,她露在竹席外面的姣好面容一团红一团青。
秦织娘默了默,将野菊放在连枝儿身旁,躬身拜了拜,远处狼嚎声越来越近,秦织娘转身往回跑。
下山路陡,山路上满是细碎的石子。
秦织娘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像露珠似的洒在山地上。
到山脚,不小心勾到一丛杂草草茎,秦织娘骨碌骨碌地滚到一半人深的草丛里。
扑到一捆竹席上。
秦织娘听到一道低微的痛哼声。
绕是不怕鬼,秦织娘这下也吓得够呛,因连枝儿而起的满腔愁思一下去了大半。
急忙爬起来。
秦织娘连连作偮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秦织娘爬起来想要离开,身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微如雏鸟轻鸣,传到秦织娘耳朵里,却像雷鸣一般不可忽视。
秦织娘奔出一段距离,脚步慢慢停下来。
山上狼嚎声一声接一声。
秦织娘僵着背脊,喘匀了气,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转身,猫着腰,一步一步靠近那竹席。
这个竹席与卷连枝儿的竹席不一样,这个竹席更密实、更牢固!
秦织娘皱眉看着竹席上密密匝匝、捆得死紧的麻绳,有一瞬间,秦织娘想要拔腿跑路。
然,竹席里传出来的微弱呼吸声,却像重拳,一拳一拳,重重击在她心口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秦织娘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
掐了把不断发抖的大腿,秦织娘冷着脸举起石头,砸在地上的石块上,砸碎,选了块边面锐利削薄的,开始割绳。
指头粗细的绳子浸过油,石头割在上面,一次次又打滑。
秦织娘握紧石头,使劲往下压,片刻的功夫,虎口就被石头磨破,一阵火辣辣的疼。
一刻钟后,秦织娘扔了石块,拉了下衣领,微凉的天,她出了一身热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割断麻绳!
秦织娘扒开竹席。
里面居然是一床质地柔和的杏黄缎面床被!
秦织娘颤着手掀开包得严严实实的床被。
里面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
少年穿着金黄缕金竹叶纹交领长袄,雪白底子的亵裤,手和脚都被人用绳索捆上了,嘴里塞着一团棉布。
秦织娘匆匆打量了一遍他的服饰,目光落在他脸上。
带着婴儿肥的脸被棉布撑得变了型,远山一样浓淡适宜的青眉微颦,鼻梁挺拔,鼻翼精巧,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凌乱地泼洒在床被里。
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即使是这样的处境,他依旧规矩极好地躺着,嘴唇冰白,面容臻静,姿仪过人。
秦织娘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样漂亮的人。
像冰玉雕成的美人。
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伸手。
手指即将碰到少年脸蛋的时候,秦织娘猛地回神。
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什么时候了,还贪念美se!
秦织娘抬手去试少年鼻息。
温热的气息扑在手指上。
还活着!
望着神秘荒芜的山川,秦织娘重重叹了口气,要把这人藏在哪里好?
她从山脚跑上来时,似乎在半山处看到一家土地庙。
秦织娘灵机一动,不如就将这人放在那儿去?
用断裂的绳索重新捆紧竹席,费力地拖着竹席离开。
……
绕过半座山,来到土地庙前人深的草丛里,秦织娘累得满头血汗。
抬手擦了擦。
秦织娘打量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依山而建,左侧一个烧纸烧香的废坑,右侧一个长满蜘蛛网、仿佛随时会坍塌破旧房屋。
中间是几座堆了灰尘的神像浮雕。
神像面前插着几根燃到底的香柱,一个凹坑,凹坑里盛着一汪亮亮的水。
十分简陋。
秦织娘四下张望了一圈,拖着竹席转到土地庙侧面的山崖,这里有一处隐蔽的石岩,石岩往里是一个石洞!
秦织娘心头微喜,回头一看,少年还没醒。
她拖着他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秦织娘打赌,这人肯定被人下了药!
拖着人进了山洞。
秦织娘解开竹席,拉开床被,扯开少年脖颈处扎得紧紧的衣襟。
这人真是命大,憋了这么久都没死。
秦织娘出了山洞,用桑叶卷成壶状,取捡了些碎石,舀了土地庙前凹坑里的水,静置过滤后,润了润少年干裂的唇。
润过的唇,像染了层晶亮却柔软的胭脂,容光四射。
秦织娘看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特么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就着湿衣袖擦了擦自己满是血汗的脸,秦织娘扔了手里的桑叶。
碎石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少年耳朵动了动。
秦织娘伸手。
触到少年玉雕一般沁凉光滑的脸,秦织娘默了默。
原来小说里常说的‘冰肌玉骨’是这样的……
少年沉睡着,像睡美人一般。
秦织娘学着电视剧里调戏美人的山寨恶霸,动作轻佻地挑起少年光滑如玉的下巴,粗着嗓子道,“…小美人,快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过了今夜,你就是俺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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