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见你们,请你们别出面。
秦织娘心道。
那轿子幕布却被人揭开了。
露出车厢里三个挤挤挨挨的女子。
两个年纪尚小的姑娘,都长了一张圆盘脸,涂脂抹粉,头上戴着金流苏。
这两人,一人名叫王春华,一人名叫王春田。
一人半百年纪,穿着一身土黄缎面长褙子,此人正是之前间接杀了连枝儿的王潘婶!
王潘婶三母女都侧着身子,可她们身材壮实,依旧将马车塞得满满的。
王家母女!
“…你用秦织娘和我,顶了王春华和王春田……”
连枝儿仿若泣血的话语在脑海里回响。
秦织娘冷冷地看着马车里的王潘婶母女三人。
王潘婶被秦织娘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四下看了一下,发现这里除了秦织娘,没有他人。
王潘婶显然也是想起那日在药房里发生的事了,‘呸’了一声,挺直了上身,王潘婶又急又快地说道,“什么手帕交脚帕交的?儿啊,娘告诉你们,你们啊,叫她给哄骗了!秦织娘就是那种从头烂到脚的货!克死了爹娘,还气倒亲爷爷!以后啊,你们都离她远点!”
秦织娘大闹嘉兴、王江泾秦家,早已传遍了整个秦家村。
真是个泼辣货!
王潘婶心道。
王春华和王春田闻言,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努力睁大一双小眼睛,‘吃惊’地看着秦织娘。
秦织娘眼角微抽,默默给她们配了个音——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织娘。
秦织娘舔了舔牙侧有些发酸的尖牙。
王潘婶心思恶毒,王春华、王春田做派造作性格冷漠,都不是什么好鸟。
她是何样的,她们管得着吗?
秦织娘正要跑开,车帘布‘啪’地落下。
秦织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下一刻,马车‘轱辘轱辘’地快速滚过旁侧的泥坑,泥坑里的泥水喷溅,溅到秦织娘干净的裤腿上。
马车里传出王潘婶三母女肆无忌惮的讥笑声。
……
一路往后山赶来,爬了许久的山路,避开几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秦织娘绕路来到土地庙旁边那隐蔽的石头凹岩之下。
秦织娘正打算自草丛里起身。
山上突然传来说话声!
青年男子的声音!
秦织娘连忙矮身,蹲在草丛里。
“都说这秦家村有矿石,咱把这些山都挖遍了,哪里有什么矿石?”
一穿着靛蓝色官袍,手拿着佩刀的衙役厌烦地说道,“这山野小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破地方,真是呆腻了!什么时候能回嘉兴啊?”
另有一年轻衙役,脚下踩着山路细碎的石头上,打滑,差点没摔下去,仰着身体晃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地稳住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闻言也不禁抱怨道,“可不是?!这路也不好走,就这半个月,我穿坏了十几双鞋,唉!”
紧跟在二人身后,是一个略为年长的衙役,闻言,他摸着黑亮的佩刀,笑呵呵地道,“两位大人,这些话,在我老徐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到三位矿使大人面前去说嘴!”
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面带愧色点了点头。
最先开口的衙役刚及弱冠,戴着一顶嵌了红宝石的帽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大人说的是!三位矿使大人都没叫苦叫累,我们这些下人,的确不该抱怨。”
“是啊是啊,”另一个年轻的衙役也道,“寻矿石,是替皇上办事!再辛苦,只要能找到矿石,都是值得的!”
叫‘老徐’的衙役笑着点了点头。
“说起来……其实这里也不差!”头戴红宝石的年轻衙役不知想到什么,一双油滑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风景也好,女子也好,与嘉兴大为不同。”
“的确有几分野趣儿!”
另一位年轻衙役也道。
“…不瞒你们说,如今我每日醒来,睁开眼就想着,三位矿使今日会腻歪哪一位美人,”
三位衙役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秦织娘紧紧咬住牙齿,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异常响动。
头戴宝石的年轻衙役回头看了看山顶。
山顶上还有不少壮工在挖土。
年轻衙役拢袖扇扇风,‘啧’了一声,一甩手道,“走吧走吧!热死了!”
“哈哈,”年长的衙役笑了,看了眼笼罩在烈阳下的山头,摇了摇头,摸了摸下巴,赞同地点头,“……这里有王潘,那小子鬼灵精的,把这里交给他,也放心!咱先回去与三位矿使禀告一下这里的进程也好。”
衙役嘴里的三位矿使包了乌镇上东面最大的酒楼,正躺在铺了软垫的躺椅上喝酒,院子里美酒飘香,丝竹声不绝于耳。
“……只可惜,没尝到京城贵公子心仪女人的滋味,”
身材高瘦的衙役叹了一声。
“嗨!”矮胖矿使闻言先是一愣,后来满脸复杂道,“咱,还是不要打那女子的主意了!”
矮胖的矿使一脸讳莫如深,“那张三到底是通政使张文华张大人的嫡子,张文华又在阎首辅手下做事……这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别为了一个女子得罪阎首辅,那太不值当了!”
高瘦矿使拢了拢软稠的亵衣,推开美貌女子递来的酒,附和地点了点头。
“……村里的人不也说了,那秦姓女子撞墙毁了容,如今也是丑八怪一个……怪没意思的,还是算了吧。”
好玩的,有趣的多了去了!
“你说的有道理!不差秦家那一个!”
一旁长了一头黄头发的矿使也道。
其他两人闻言都哈哈一笑。
黄头发的矿使忽然想起一件事,迟疑着问道,“欸,听说那秦家有一个姑娘进了伊王府当侧妃,这事,是真是假?”
矮胖矿使点了点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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