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开始收益了，今天正好卖了第一批西葫芦。”

“太好了！苏叔叔，你真的太了不起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会吹彩虹屁了？”

王磊挠了挠头发，憨憨笑着，韩梦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由得笑了。

这三个人本毫无关系，此时围坐在一起，却如同家人一般。

笑够了，王磊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本正经，“苏叔叔，韩老师，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我，谢谢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不光在生活上帮助我，同时还教导我怎样做一个优秀的人。”沉吟片刻，他又接着说道：“最近我想了很多，时常想起苏叔叔告诫我的话，一个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拳头才算是真正有力量的人，我明白了，有很多事，不是靠一时冲动就可以解决的。上一次跟鲍飞的事情，我承认我的处理方式还是欠妥。”

苏嘉言拍拍他肩膀，“王磊，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欣慰。”

“苏叔叔，不得不承认，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不公，在面对这些不公时，有的人选择奋起反抗，有的人选择逆来顺受，我觉得这都不是最恰当的做法。就像我们学校，校园暴力屡见不鲜，一些同学仗着家里有钱或身强体壮，经常欺负弱小的同学，被欺负的同学无论是接受还是反抗，他们都会受到伤害。”

苏嘉言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所以苏叔叔，最近我在做一件事，我在学校展开了问卷调查，统计所有受过校园欺凌的同学名单，然后把他们集中起来，成立一个保护弱小同学协会，寻求老师的帮助，一起反抗校园暴力，毕竟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限的。”

“怎么？你们准备拉帮结伙打群架。”

“当然不是，苏叔叔你误会了，这样的话，我们跟那些欺负人的同学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想，如果有同学再受到欺负，起码会有人站出来，在背后支持他，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老师，如果老师睁只眼闭只眼，我们就告诉校长，如果校长也选择无视，我们就反映给局长，或者，我们也可以寻求警察的帮助……我相信，总有人会出来制止这种不文明不道德的行为，你说呢？苏叔叔。”

“王磊，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过程，肯定会有无数个让你感到失望难堪的瞬间，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苏叔叔，但我还是决定去做这件事。”

“好样的，孩子。”

韩梦也附和道：“王磊，你在面对黑暗和不公时，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勇敢地站出来，替弱者出一分力，让他们看到光，感受到希望，你这种胸襟和气度，这种正义感和抑强扶弱的精神，让人钦佩，我为你感到骄傲。”

接着，韩梦话锋一转，“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不想你受到伤害。”

“韩老师，做这件事前，我也曾想过很多，我们出生在这穷山沟里，学习是我们的唯一出路，明年我就要考大学了，那将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刻，我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但后来，我转而一想，那些受到欺凌的同学，他们心中留下的伤疤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一生。如果我们人人都选择视而不见，这世界将毫无温度可言，即使有一天，我能够出人头地，我内心深处也会鄙视我自己。”

苏嘉言激动地握住王磊的手，“王磊，你已经长大了，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苏叔叔，我也是受你的影响，谢谢你教会我，生而为人，何以为人。”

蔬菜大棚的产量一直比较稳定，商贩们每隔两天就会来收一次菜，每次来，农户们就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让其他农家人不免有些眼馋，现在正值冬季，正是他们赋闲在家没事干的时候，现在的他们，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加入他们的行列。

有心急的人家，开始每日跑到大棚里，跟他们偷师学艺，为来年自己种大棚早做准备。

因为季节的原因，李建军的农家乐最近都不是很忙。

这天，苏嘉言把他约到大队部里，寻问他农家乐的经营情况。

“建军，最近农家乐的生意是不是不太好？你别太着急，现在是冬天，客人自然少一些。”

“哥，我没着急，其实也还好，有一些爬山俱乐部还有一些骑行俱乐部，他们经常到万花山搞一些活动，虽然不是每天都有客人，但到周末的时候，客人还是挺多的，维持农家乐的正常运营是没有问题的，我相信，到了春天和秋天，客人自然就多了。”

“那就好，只要挺过这个时期，明年就会好的。”

“放心吧！我已经很知足了，秋天的时候赚的钱已经让我还了一部分的债务，我相信，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所有债务全部还上，这还得多谢你呀，哥。”

李建军望着苏嘉言，又诚恳地说道：“等我把欠人家的钱还上了，再赚了钱，就还给你，毕竟农家乐的资金是你投入的，可不能让你吃这个哑巴亏。”

“到时候再说吧！你好好经营，价格一定要公道，切莫贪一时小利，损失了客流量，还有一定要搞好卫生，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城里人，他们对卫生的要求高，毕竟是吃到嘴里东西，卫生方面可不能马虎。食材要新鲜，一些腐烂变质的，该扔就得扔，别抱着侥幸心理，不能赚昧良心的钱。”

“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做买卖也不能丢了良心，你就放心吧！”

“建军，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回去好好干，等赚了钱，我们再想办法扩大规模，省得到了旅游旺季的时候，客人还得在外面等着。”

元旦过后，他们迎来了北山村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

北风肆虐，落叶飞舞，街上的人明显少了，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家里也冷，没有取暖的设备，只能是不停地烧火，好在柴火还是足的。

大人孩子都围坐在炕上，屁股底下火烧火燎，空荡荡的屋子里依旧是冰冷刺骨，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到了冬天，孩子们的鼻涕就没停下来过。

尽管资金短缺，苏嘉言还是为村小学购置了炉子和煤碳等取暖用品，韩梦每天早上会早早来到学校，把炉子点上，孩子们来了之后，可以暖和一些。

即使这样，大部分孩子手上还是生了冻疮，厉害得都会流血流脓，手也肿胀得像个小猪蹄，上课的时候，握笔都困难。

这可把韩梦心疼坏了，所以，最近上课的时候，她已经很少让孩子们动笔了，只嘱咐他们把小手藏在衣服口袋里，她也尽量把炉子生得旺旺的。

其实，韩梦心里也明白，这也并不完全是在学校里冻的，家里条件也差，很多家庭甚至比学校里还要冷。

韩梦用自己的积蓄，托外地的同学，给孩子们买了羽绒服、棉鞋、手套等衣物，可也无法抵御寒冷。

北山村的冷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肆无忌惮的冷，让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走到哪里都冷。

韩梦跟苏嘉言聊过此事，“孩子们太可怜了，手上的冻疮流脓把手套都粘住了，每脱一次，就是一次酷刑。我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他们还安慰我，不停地说，韩老师，我不疼，不疼！怎么可能不疼呢？”

“取暖确实是个大问题，明年我一定要想办法改善这种状况。”

“其实方法有很多，可以安装土暖，装空调……总归是乡亲们手中不宽裕呀！但凡手里能有多余的钱，也不至于这么过得这么辛苦。”

“等明年大棚种植在村子里全面展开后，乡亲们手中应该会宽裕一些，生活条件应该也会有所改善。”

“希望这一天早点来到，孩子们也可以少受点苦。”

隆冬季节，晚上大雪骤降，苏嘉言睡醒一觉，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惊得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大棚那里，发现家家户户都在棚顶上铲雪。

吴为国看到他，“苏书记，你来了，我们怕大雪压倒了大棚，正在扫雪呢！”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这天气说变就变，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雪呀！幸亏你们发现的及时。”

“是李主任早来通知我们了，幸亏我们就住在大棚里。”

积雪如果过厚，大棚的框架支撑不住，有可能造成棚顶被压折的状况，那么大棚就会毁于一旦，他们今年的辛苦可就全打了水漂。

苏嘉言见到李主任，握着他的手，“李叔，你可是救了农民兄弟们的命呀！”

“我年纪大了，觉轻，再就是前段时间种大棚养成的习惯，晚上总要醒几次。”

苏嘉言被他说得有些心酸，虽然种蔬菜大棚，增加了农民兄弟们的收入，改善了他们的生活状况，可他们确确实实也付出了很多！

每天吃住都在大棚里，早上揭铺下午盖铺，手上全都磨出了血泡，血泡破裂，结痂，现在手心中无一例外的全都是老茧。

身体累还是其次，主要的是心累，每天关在大棚里，观察西葫芦的长势，晚上还要起来好几次，检测风口，下雨的时候睡不好，刮风的时候也睡不好，下雪就更不用说了。

挣得确确实实是血汗钱，即使是这样，农民兄弟们依旧很知足，因为他们有了比往年多得多的收入，手里有钱了，感觉腰杆都挺直了。

每次跟苏嘉言聊起来，语气中全是感恩之情，毫无抱怨之意，这群憨厚的兄弟呀！

苏嘉言没空感怀，赶紧拿起了铁锹加入了铲雪行列。

棚上的积雪很快铲干净了，但奈何雪势太大，没多久，棚上又积了厚厚的一层，苏嘉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亮的时候，雪势才终于渐渐减弱了。

乡亲们来不及休息，又得钻进大棚里，监测温度湿度，采摘成熟的西葫芦，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苏嘉言赶回大队部，韩梦正准备往外走，见到他，问道：“嘉言，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了？”

“去棚里转了转，半夜下起了雪，怕积雪把大棚压坏，幸亏发现得及时。”

“大棚种植确实是很辛苦，咱们的乡亲们不容易呀！”

“西西姐，你怎么也走这么早？”

“早去学校看看，把积雪扫一扫，要不然孩子们没法来上学了。”

“我跟你一起。”

韩梦没推辞，依她对苏嘉言的了解，推辞也没用。

两人一起往学校走去。

“西西姐，学校就你一个人，你一定很辛苦吧！过了年，我总得想办法再招一个老师来。”

“还忙得过来，把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吧！”

苏嘉言知道她在逞强，她又哪能忙得过来，她一个人教了两个年级的学生，还得负责学校里方方面面的工作，每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

自从她来到北山村后，她的嗓子就一直是哑着的状态，一定是平时上课上得太多的缘故。

两人没有怠慢，去学校后，找来大扫帚，先清扫出一条路，方便孩子们来上课。

然后又去教室，把炉子点上。

“煤碳还够用吗？”

“应该可以坚持到放假。”韩梦望了眼仓库，答道。

“过了年也还需要取暖的，过两天，我再让人送几车过来，不能冻着孩子。”

“嘉言，我想着什么时候我们有钱了，把校舍好好改造一番，安上空调，装上地暖，让我们的孩子们可以在这里快快乐乐地学习。”

现在的校舍太陈旧了，通常是外面下大雪，屋子里下小雪，炉火生得再旺又有什么用呢？

苏嘉言抬头望了眼屋顶，透过屋顶稀稀疏疏的缝隙，还可以看到上面厚厚的积雪，他收回目光，看着韩梦，坚定地说，“西西姐，会有那一天的，我一定要让我们北山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坐在宽敞明亮，冬暖夏凉的教室里安静地学习。”

韩梦点点头，望着窗外，无限憧憬地说：“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我一定在院子里种满花儿，还要给孩子们盖一间大大的图书室。”

“里面一定装满图书。”

两人相视而笑，年轻的他们，心中满是希望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