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修建老爷活动中心,要跑各种手续,苏嘉言分身乏术,委托李主任照管好大棚工作。
这日,苏嘉言刚迈进大队部的院子,李主任喊住他:“嘉言,你可回来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叔,进来说。”
两人坐进屋子里,李主任啜了口茶水,“嘉言,这件事我老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你最近一直在忙,没瞅上空。”
李主任绞着手,看样子接下来要谈的问题有些棘手,“嘉言,今年我们村子里又建了许多的大棚,并且从去年开始,我们种大棚的队伍正逐步年轻化,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同时又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年轻人急功近利,不按常理出牌,前期施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有很多人家肥料施得不足,偷工减料,也怪我,我只认为他们也是为了节约成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后来管理上也出现了很多纰漏,温度控制不适宜,通风不及时等等,最近我发现有好几个大棚里的西葫芦出现了病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现象,这也都怪我呀!前期管理不严格!”
说到后来,李主任又叹了口气。
“李叔,您先别自责,您带我去看看,我去拍几张照片,发给我的老师,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效药,还能不能挽救?”
两人这才急匆匆地出了门。
果不其然,出问题的都是几个小年轻管理的大棚,其中一个正是郑鹏,棚里的西葫芦患了病,他现在比谁都着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见到苏嘉言,喊道:“哥,你快帮我看看,这西葫芦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蔫了。”
苏嘉言进去查看了一下,有的已经出现了坏死的情况,他顺手拍了几张照片。
“哥,还有救吗?这要是救不过来,我可就完蛋了。”
“你小子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仗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浑水摸鱼,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郑鹏挠了挠头,“哥,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先别批我了,帮我想想办法。”
苏嘉言没搭理他,又去其他几户人家的大棚查看了一会儿,症状都差不多,他又拍了几张照片,回去后就赶紧发给了自己的老师。
还没等老师回话,李主任又跑了过来,“嘉言,他们几个年轻人在网上发了帖子,有人回复,这种病他们有药,只要喷洒上,西葫芦很快就会好的,郑鹏已经下了单,说明天就会递过来,先试试吧!说不定有效果。”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苏嘉言也由他们去了。
药很快递来了,郑鹏他们按要求喷洒在了大棚里,没过几天,西葫芦竟然好了,坏果掉了之后,再结出的果实都是健康的了。
这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都备了这种神药,只要西葫芦出现点问题,就喷上几滴,很快就会药到病除。
郑鹏留了卖药的联系方式,种菜过程中,无论出现枯叶、烂叶,还是座果等方面的问题,只消一个电话,卖家就会给配来合适的农药,喷洒上之后,西葫芦很快就会康复。
也正因此,年轻人种大棚越来越懈怠了,温度湿度控制得也越来越马虎,通风口的开合也不及时,这种风气愈演愈烈,连一些不愿吃苦的老年人也跟着学得懒惰了起来。
毕竟种大棚可是个苦力活,每天揭铺盖铺,通风,容不得半点马虎,他们个个都被拴在了大棚里,吃住都跟西葫芦绑在一起。
现在,他们偶尔也会偷个懒,回家睡个舒服觉,早上如果起晚了,就晚一点揭铺,同样的,下午如果有事,盖铺也晚一点,这样导致的后果,是棚里的温度时高时低。
西葫芦总会出现点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反正是不碍事的,现在他们有药,时间久了,他们自己也摸索出来了,眼看西葫芦苗头不对,就立即喷上点药。
老年活动中心的手续终于办齐了,万物复苏,冰雪融化的春天到来的时候,正式动工了。
苏嘉言每天都蹲在工地上,监工、看料、与工程师、建筑师协调沟通……
这天,苏嘉言正蹲在工地上跟工程师聊构造的问题,李主任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嘉言,嘉言,出事了,出事了。”
苏嘉言望着李主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李叔,别着急,里面说。”
两人进了工地的临时工棚里。
李主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嘉言,这可如何是好呀?”
“李叔,到底怎么了?”
李主任又摸了把脸,“嘉言,今天早上我去大棚里转了两圈,从郑鹏那里摘了几个西葫芦,想着让你李婶烙火烧吃,摘回来后,我就顺手放在了院子里,鸡笼子里的鸡不知啥时候跑了出来,吃了几个西葫芦,没成想……”
他盯着苏嘉言的脸,半晌才艰难开口,“没成想,那鸡竟……竟死了。”
“不一定是吃西葫芦的缘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嘉言的声音明显有些抖。
“笼子里就跑出了一只鸡,其他的鸡都好好的,只有它死了。”
“有可能是吃了别的东西。”
“院子里别的什么吃食都没有,约摸着那时间,它也没空吃别的,嘉言,你也知道,最近,他们农药用得有些频繁,想必是农药超标了。”
李主任又摸了把脸,“嘉言,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都是吃进人肚子里的,这万一吃出个啥毛病,我们怎么担待得起,这可是伤天理的事呀!”
苏嘉言沉吟片刻,吩咐道:“李叔,你现在去给商贩们打电话,让他们把这两天收购的西葫芦全都送回来,我们出三倍的价钱买回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
“另外,跟农户们说好,这两天谁也不准售卖西葫芦。”苏嘉言看到他焦急的样子,转而又说道,“算了,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打电话,我去找郑鹏他们。”
正值星期日,苏嘉言把韩梦和季璇全都找了来,三人分头进大棚摸排,调查他们最近农药的使用情况。
已经摘下来的西葫芦全部送去药检。
村子里开始有人表达了不满,“西葫芦不卖,我们怎么挣钱?”
苏嘉言跟他们解释,“不是不让你们卖,合格的肯定是要卖的。”
“如果检查不合格呢?”
“当然全部销毁!”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们的血汗。再说,我们卖了这么久的西葫芦,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只不过是死了只鸡,谁知道它是怎么死的,怎么就怨到我们头上来了。”
“就是,就是!”
“等药检结束,西葫芦也就不新鲜了,卖也卖不上好价钱,请问这损失谁负责。”
农户们围着苏嘉言你一句我一句地质问他。
因为苏嘉言收摊位费的原因,很多人本就对他很不满。
虽然他收的钱全部用于盖学校和盖老年中心,可有些家庭并没有上学的孩子,也没有需要赡养的老人,他们会觉得这钱拿得冤枉,尤其是一些年轻人,他们在外面待久了,见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淳朴和善良。
也正是因为这部分人,西葫芦才会出问题。
“不管怎样,除非检测合格的,其他的西葫芦是绝对不能卖出去的。”苏嘉言沉声道。
检测结果很快出来,郑鹏他们几家种的西葫芦,确实存在农药超标的问题。
其他的西葫芦还算合格。
针对这件事,苏嘉言给他们特地开了一个会,本次西葫芦检测合格的农户们可以继续售卖,但是要保证以后用药一定要谨慎,如果西葫芦出现了问题,必须经过苏嘉言,不能私自用药。
苏嘉言联系了自己的大学老师,他会给大家配备既安全又有效的药物,这点大家可以放心。
本次检测不合格的,摘下来的西葫芦一律不准售卖,全部销毁,等什么时候合格后,什么时候才可以卖出去。
最后,苏嘉言总结道:“这件事幸亏李主任发现的及时,我们召回了不合格的农产品,如果有人食用了我们的西葫芦,出现了身体方面的问题,我们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视,以后在种植过程中,严格操作程序,我相信,只要我们前期施足了肥,浇足水,控制好温度湿度,及时通风换气……有很多疾病是可以避免的,我们有过成功的经验。如果在这方面出了纰漏,我们的种植生涯也就结束了,我们好不容易打出去的名片,全都会毁于一旦。希望大家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因为一两个人,让大家这几年的辛苦全部付诸东流。”
有几个年纪稍长些的附和道:“苏书记说得有道理,这可是吃进人嘴里的东西,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以后要一定要注意一些,别再出问题了。”
“对呀,我们可不能为了挣钱,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苏书记,我们支持你,西葫芦该检测就得要检测,合格之后才能卖出去。”
听到大家的话,苏嘉言沉声道:“谢谢大家支持,我们以后一起努力,撸起袖子加油干,让我们的西葫芦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大家伙逐渐散去,最后,会议室里还剩下郑鹏等几个年轻人,他们大多都是今年刚从外地回来,也是第一次种大棚。
“苏书记,请问我们的西葫芦不能卖,损失由谁来承担?”郑鹏问他,语气明显带着情绪。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随后说道:“苏书记,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卖出去的西葫芦,还从来没出过问题。”
李主任看不下去,插嘴道:“等出问题就晚了,你们怕是就不能坐在这儿了。”
“李主任,你也不要危言耸听,说句实在话,现在的大棚蔬菜,哪个没有问题,农药超标的又岂止我们。我敢说,世面上合格的蔬菜应该不多吧!”
“你小子说得这是什么浑话?”李主任动了怒,“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这可是给人吃的,你这不是害人吗?我们北山村人祖祖辈辈纯朴善良,从没做过伤天理的事情,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的祖宗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眼看要吵起来,苏嘉言拍了拍桌子,开口道:“大家都冷静一下,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不合格的西葫芦是绝对不能卖的,谁要是私自卖出去了,我会亲自去监测部门告发,到时肯定会罚得你倾家荡产。你们几个,现在回去后,就把所有的西葫芦全部拔掉,早日整修土地,过段时间直接种扁豆,如果你们能按照要求,认真管理,我相信,你们前期投入的钱,很快就会收回来。”
郑鹏那几个明显是不乐意的,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主任仰靠在椅子上,默默叹了口气:“人心不古呀!”
苏嘉言给他倒了杯茶,“李叔,我想了下,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出事的。”
李主任摇了摇头,“对呀!嘉言,我也担心这个问题,现在的年轻人都学坏了,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老祖宗的古训都被他们抛诸脑后了。”
“他们放弃了大城市的生活,本来就是为了回来挣钱的,只不过急功近利了些,咱们慢慢做他们的工作,我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但愿吧!”李主任又叹了口气。
“李叔,明年开始,我们要加大监管力度,统一施肥、统一播种、统一管理,不能再由着他们胡来了。”
“嘉言,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晚上,苏嘉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句实话,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追回了一部分西葫芦,但前期流入市场的呢!他不敢保证就是绝对合格健康的。
搞蔬菜大棚种植是苏嘉言一手促成的项目,他一腔热血,只为了能让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在这过程中,他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每日东奔西走,很多事他以前也没有做过,都是从零开始,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刚开始引进大棚种植的时候,他几乎夜不能寐,怕失败,怕让乡亲们的钱最终打了水漂,如果真是那样,他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还好,这一道道难关都挺了过来,蔬菜大棚种植取得了成效,一切都在慢慢步入正轨之时,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如今这样的状况。
苏嘉言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食用了有害的西葫芦,他一想到,万一有人吃了农药超标的葫芦,他就心如刀割般难受,他们害了人,虽然他不是真凶,可也算得上是帮凶。
苏嘉言在房间里不停踱着步子,这样想着,只觉得冷汗涔涔,他抚着额头,慢慢坐在床上,太阳穴炸裂一般,一跳一跳地疼。
韩梦敲门进来,“嘉言,该吃晚饭了。”
“西西姐,我吃不下,你们先吃。”
韩梦进来坐到他身边,“嘉言,你还在为农药超标的事情难过吗?这并不是你的错。”
“西西姐,我真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问题,这件事也怪我,很多方面把控不严格,我……”苏嘉言说不下去了,心里充满了懊悔、丧气,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他还从未如此失意过。
蔬菜大棚种植带给他多少荣耀,此刻的他就有多羞愧。
“嘉言,蔬菜大棚种植对于北山村或是你来说,都是一个新生产物,一个新产物的诞生到逐步完善,这过程总不会是平坦的。出现问题,然后修正问题,才能最终走向完美,你说呢?”
“西西姐,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件事不是一般的事情,我不敢想像,如果有农药超标的西葫芦流入了市场会怎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嘉言,我们已经及时追回了一部分西葫芦。再说了,不合格的西葫芦总归是少数,大多数的还是合格的,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并不大。”
苏嘉言摸了一摸自己的脸,因为韩梦的话,他的心里感觉稍稍宽慰了些,人的情绪总是会这样,为一些未知的事情不停地担忧焦虑着,如果有人告诉你,你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你正担心纠结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这时的你,必定会无比信任对方的。
此刻的苏嘉言就是这种心情,韩梦的劝解,让他觉得,也许农药超标的西葫芦并没有进入市场,他已全部召回,接下来,他要做的是防微杜渐,严格控制,以防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韩梦看他脸色缓和了些,开口道,“嘉言,饭要凉了,季璇还在等我们呢!不管发生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
两人一起回了韩梦的宿舍,果然季璇正坐在桌子前等着。
见到苏嘉言,期期艾艾的,看样子是不知该怎么宽慰他。
韩梦向她使了个眼色,说道:“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人坐在一起,破天荒地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餐。
这在以往,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往常这时候,季璇总是会说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逗得韩梦和苏嘉言开怀大笑。
他们都非常喜欢这个心无城府而又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上次过春节的时候,王磊回来,听到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季璇,还在吃她的醋呢!
今天,季璇罕见地没有开口,韩梦和苏嘉言也沉默着。
吃过晚饭后,苏嘉言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璇默默叹了口气,跟韩梦说:“看样子,这件事对苏大哥的打击挺大的。”
“可不是。”韩梦边收拾盘子边说道,“搞蔬菜大棚种植,你苏大哥这几年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好不容易取得了一些成就,没成想又出了这样的岔子,他正自责着呢!”
“其实,要我说呀!这事根本不怪他,怪就怪郑鹏他们,平时不好好管理,等西葫芦生病了,又乱用农药。”
韩梦坐到她身边,把手中的筷子一根根摆整齐,又收起来,“季璇,你要知道,人和人是存在着本质区别的,你苏大哥一心为他人,愿意承担责任,他窝在这里,只是想让村子里的人可以过上好日子,别再无他求,这是他人生的目标。而郑鹏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想追利,在他们眼里,利大于天,只要能获利,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关键是他们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误。所以,你苏大哥未来的路必定不好走。”
季璇沉默了一会儿,“苏大哥是个好人。”
“好人最难做。”韩梦叹了口气,“像你苏大哥这种心地善良、胸怀他人、注重奉献的人并不多见,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有句话说,这世上最不敢直视的就是太阳和人心,人心叵测,其复杂程度远超过我们的想像。”
“可我觉得我们北山村人大多都是淳朴善良的,他们热情仗义,温暖敦厚,所以我才愿意留在这里。”
“村子里的老人比较多,还保留着过去的古风,以善待人,以诚待人,这片净土随着年轻人回来得越来越多,有可能也会变的。”
“姐,我觉得好人还是很多的,像苏大哥,像你,还有李主任,你们都是好人。”
季璇是个单纯的姑娘,她的世界太过于干净澄澈,评价事物从来都是非黑即白,不是好就是坏,可事情哪有那么绝对,这世人有多少人不是半人半鬼,有多少天地还不是黑白掺杂?
韩梦的经历,让她看待事情总是悲观一些,而季璇不同,她凡事总会往好的方面想。
韩梦想到她初到养父母家的时候,他们确实是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买漂亮的衣服给她,专做她爱吃的饭菜,送她喜欢的玩具……那时的她,本以为,幸福正在向她招手,虽然她的幸福来得有些迟,可总归还是来了。
可随着妹妹的出生,一切都变了,那时的她,常常躲在被窝里哭泣,她弄不明白,人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呢!
韩梦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季璇也没出声,而是悄悄观察着韩梦,这个姐姐什么都好,说话温婉,待人和气,身上有一种特别沉静的气质,可有时,突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脸上一片悲凉之色。
季璇想到她以前的那些经历,知道此刻的她正经受着痛苦,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她,只能是加倍地对她好。
过了两天,果然还是出事了,有客人买了西葫芦,回家吃过后,出现了腹泻、腹疼的症状,提着西葫芦去找摆摊的小贩,摆摊的小贩又找到专门贩卖菜的大商家。
大商家当然又找到了苏嘉言这里。
大商贩这几年一直跟苏嘉言他们合作,早就处成了朋友。
见到苏嘉言,说道:“苏书记呀!其实这事也好处理,无非就是赔点钱,他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说句实话,现在市面上合格的菜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凡是大棚蔬菜,哪一个不是各种催熟、各种农药,多管齐下。”
商贩继而又说道,“苏书记,你看呀!出了这样的事,我的信誉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以后价格上,你可得给我压得低一些,咱们继续好好合作。”
没有人真正在乎这件事情,他们在乎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利益会不会受损。郑鹏他们是这样,商家也是如此。
苏嘉言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钱到底算什么?为了金钱,就可以抛却道德良知吗?人性如此贪婪,最终受伤害的还是我们自己。
吃到嘴巴里的东西都不敢保证是健康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保证的?
“钱我们会赔,以后我会加强管理,绝不会再让类似事件发生。”
商贩不以为然地呷了口茶水,“苏书记,你也别太较真了,差不多就行了,种菜、种粮食哪有不用农药的?说句实话,你们这还算是有良心的,据我所知,有很多种大棚蔬菜的会抹一些催熟剂,膨大剂,就是你们种的这西葫芦,抹上膨大剂,三两天就长大了。”
“我不管别人怎样种,我们是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的。”
“苏书记是正人君子,如此讲信誉,着实令人佩服。”
虽然商贩嘴巴上这么说,可语气明显是不屑的。
从大队部里出来,商贩赶到村头去收西葫芦。
经过大棚,正看到郑鹏等几户人家往外扔拔掉的西葫芦。
“哟呵,郑老弟,这是咋了?这好端端的西葫芦怎么说拔就拔了?”
“别说了。”郑鹏蹲在地上,掏出一根烟递给商贩,自己又点上一根,“都是那姓苏的,说我们的西葫芦农药超标,逼我们全部拔掉。”
商贩吸了口烟,“要我说,这苏书记也太不近人情了,你们受了一个冬天的罪,这好不容易到了收获的时候,这又全拔掉了,多可惜呀!”
“谁不说呢?我们卖的钱还没回本呢!大哥,你说现在市面上的蔬菜有多少是完全合格的?人家不是照样卖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姓苏的装的哪门子仁义道德?非让我们把菜拔了!”郑鹏越说越气,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
“是呀!郑老弟,不瞒你说,我们收菜,可是什么事都遇到过,喷农药算什么,还有抹催熟剂、膨大剂的呢!你也别动气,拔就拔了吧!等开春再种扁豆,一样挣钱。”
“我呸,能一样吗?别人挣两份钱,我只能挣一份。”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郑鹏恨恨地把手里的烟扔出去好远,然后站起身来,踢了两脚地上的西葫芦,“真是够晦气的!”
郑鹏心里不痛快,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是如此,晚上约在一起喝酒,这菜拔了,就没必要住在大棚里,时间上也宽裕了许多。
“这姓苏的可真不近人情,好端端的菜给我们全毁了。”
说话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年轻人,姓李,家中排行老二,从小就调皮捣蛋,不学无术,人送外号“李二狗。”
郑鹏呷了口酒,“谁不说呢!今天收菜的大哥说了,现在市面上的菜没几个是合格的,有的菜上会抹催熟剂、膨大剂,我们只不过是喷了点农药而已。”
“他妈的!”李二狗啜了一口,“这姓苏的真他妈小题大做。”
“我们就不应该听他的,凭什么他说拔菜我们就拔,这损失由谁来承担?”
“我们投进去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眼下正是收获的季节,到手的钱全都打了水漂,想想可真是窝火。”
就这样,这群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气。
晚上,苏嘉言从工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老年活动中心刚刚打好地基,他又跟工程师讨论了一下内部构造的建设问题。
最近他既要跑农药超标的事情,又要忙老年活动中心的建设,这令他心力交瘁,时常会觉得头晕目眩,今晚回来后,洗涮之后,就赶紧躺在了床上。
老年活动中心正在建设之中,他可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迷迷糊糊刚睡着,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吵嚷的间或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苏嘉言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去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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