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是谁啊?我看你在最后一面写了好几遍。”
对于一个始终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代人来说,千灯一时还不是很能适应高三学生晚睡早起的生物钟,经常在课上打盹,通常都是自带催眠buff的英语课和老师友善的生物课,然而今天的瞌睡虫来得不巧,居然选在了物理课。
2班的物理老师——陈月,一个连数学老师都要避让三分的“狠角色”。正常情况下是一个活力四射,甚至还有点孩子气的美女教师,一旦生起气来,整个班的同学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很多时候“陈月来了”比“班主任来了”更可怕,而物理课最多的一天是同学们公认的最“黑暗”的一天,包括物理课代表。
做题的时候还好,脑子在不停地运转,没有空闲犯困,一旦进入到讲题时间,千灯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精神就变得恍惚。人一旦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的行为就仅受潜意识的支配,所以卷子上的那几个不同字体的“千灯”很可能就是千灯在这种状态下写上去的。
千灯是谁?这个问题可以由很多个答案:她是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女”,是南国的长灵公主……但千灯此时此刻最想回答的答案不是任何一个头衔,或者是谁的谁,而是“我”。千灯是我,我就是千灯,她多想大声喊出这句话,可是她不能,不是这一时不能,而是这一世都不能。
“是个地名,你不知道吗?”千灯回答道,“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知道的,我还要整理错题。”如果说千灯有和无妨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在对话走向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及时转移话题。
“哦,没事了,走了。”宋季燃感觉到千灯的情绪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从防盗门内侧转了两圈旋钮,确定门被锁上了,千灯才回到了卧室。看着卷子上各种字体的“千灯”,她想起小时候母妃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也想起她悄悄模仿学习龙笙的字体,学得最像的两个字就是“千灯”,因为他也曾将这两个字写上千千万万遍。
当你再也不能以原来的身份活着,你才会懊悔当时怎么没有好好珍惜。
千灯拿起笔,在一张一张的卷子上的姓名栏写下“千灯”两个字,然后再一个接一个地擦掉,仿佛那是一种彻底的、与曾经的自己告别的仪式。
有了这一次经验教训,每天千灯交给宋季燃作业本的时候都会一次又一次地反复确认没有再“附赠”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给你,剩下的晚上再给你。”因为宋季燃不上晚自习,千灯只来得及将一部分写完,之后两个人就需要像地下党接头一样暗中交易,千灯上课宋季燃打球,谁回来得比较早就在单元楼门口等对方,然后两个人再错开时间回家,以免宋母起疑心。
原本宋季燃以为叶上妙伤愈归来后变得和之前不同了,两个人的关系甚至还有一点从普通同学向朋友发展的趋势,结果被整整无视了两天之后,宋季燃醒悟到:并没有,叶上妙那个眼里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的叶上妙。
接过作业,宋季燃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心提醒道:“明天是周五,周五没有晚自习。”
“嗯,我知道,作业我会在周日晚自习上课之前给你的。”千灯头也不抬,继续奋笔疾书。
我是怕拿不到作业吗?我明明是怕某人忘了,到时候被人当作可疑人物赶出学校好吗?
宋季燃听到千灯的回答气得头顶冒烟,咬牙切齿道:“是啊,别忘了作业就行。”一甩背包就出了后门。
其实千灯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宋季燃已经知道了“千灯”的存在,不论他有没有相信这只是一个地名,为了不暴露自己,千灯都需要和他保持距离。答应借他作业已经是覆水难收,那么就不要让两个人之间发生更多的交集就好了。
每一个周五的下午都让人心急难耐,因为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周末的到来,千灯也想趁着空闲的时间找一点力所能及的兼职做,好维持自己的生计,可以的话还可以攒下一点学费,还有小姨家的钱要还。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不顾讲台上老师在声嘶力竭地呼吁大家“周末也不要松懈”,同学们就欢呼着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千灯一边核对着要写的作业,一边把作业本装进书包里。
每一科老师都打着“我留的作业多吗,根本没有数学老师留的多”的旗号拼命留作业,而他们确实也没有数学老师留的多。
又是一项大工程,千灯背上沉甸甸的书包,身体力行地感受着“知识的力量”。
“喂,你还不能走!”一个女生叫住她。
?千灯回头,看到一个女生拿着扫把面对她叉着腰,应该就是她喊的千灯,记得她坐在千灯的前面的前面,好像是叫白雨鹭。
我?千灯指指自己的鼻子,歪头无声地问道。
“对就是你,叶上妙,今天轮到咱们组打扫教室。”
另一个女生见状跑过来扯扯白雨鹭的袖子,朝千灯笑笑道:“没事,叶上妙同学,你可以先回家,我们做就行了。”
那个女生叫边之浛,使他们这一组的组长。
千灯理解了情况,既然轮到他们组打扫卫生,作为小组成员,她没有理由早退。可能组长觉得她经历了车祸,又父母双亡,但是千灯并不需要这样的“理由”。她放下书包,“我需要做什么,扫地可以吗?”
没等回答,千灯自顾自地挽袖子,拿起扫把走到教室前面,从前往后扫了起来。
边之浛也不好继续阻拦,轻轻地拍了白雨鹭的胳膊一下,小声嗔了一句“你呀”就去涮抹布了。
白雨鹭吐吐舌头,随即也就加入了扫地的队伍。
教室不大,也不是很脏,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扫完了,几个男生拎了拖布去水房涮,白雨鹭喊千灯拿着簸箕,好让她把垃圾都收进去。
这样?这样?千灯把握不好簸箕的角度,一下子角度太大,一下子角度又太小,白雨鹭使得力气有点大,一下子把垃圾扫到了千灯的手上。
“诶呦,对不起,对不起,快去洗洗吧。”
教室地上的垃圾无非就是纸团、零食包装袋和几片越过窗户落进来的树叶,没有多脏,千灯蹲在地上不为所动,再次调整了一下簸箕的角度说:“没事,等收完这些再去洗。”
白雨鹭想了想说:“也行,万一我又不小心扫到你手上了呢是吧?”
幸好这种事情并没有再次发生,两个人收完垃圾,涮拖布的人也差不多都回来了,组长发话道:“行了,拖地的同学辛苦一下,别的同学可以先走了。”
“我陪你去水房洗手吧?”白雨鹭背着书包走到千灯的桌子旁边说,显然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哦,好啊。”叶上妙之前跟白雨鹭并没有什么交情,千灯在她这里是不怕暴露的,可以放心交往,也就没多推辞。
“对不起啊。”像是一对好朋友一样,两个人并肩走在前往水房的路上,白雨鹭再次郑重道歉。
“没事啦,洗洗就没了。”千灯挥挥手。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是说叫你打扫卫生的事……”
原来白雨鹭还在为先前叫住千灯事情内疚,毕竟如果不是她,千灯现在本可以已经回家了的。
“这件事啊,”走到水房,千灯弯腰拧开水龙头,在水流下冲洗着自己的双手,“我还要感谢你呢,谢谢你叫住了我。”
挨着千灯洗手的白雨鹭听见这句话不禁扭头看她,用表情表示着疑问。
“真的,我不想被特殊对待。”千灯关上水龙头,甩甩手。
“唔,看得出来,”白雨露表示赞同,“从体育课的冰棍事件就能看出来了。”
千灯无奈地撇撇嘴,那件事是真的很尴尬。
“很尴尬吧,”千灯想着,白雨露就这样说了出来,还称赞道:“不过你处理得很好诶。”
“谢……谢?”
“哈哈哈哈哈哈。”
白雨露和千灯意料之外地合拍,两个人一路欢笑着走到了公交车站,因为回家的车次不一样而相互告别。白雨露上车之前对千灯说:“叶上妙,我之前觉得你只会学习,但今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好像不是这样诶,我、甚至有点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吗?千灯一路上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她的确渴望陪伴,从前是,现在也是。想到能拥有朋友,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微笑。
下一个路口左拐,右手边第三栋楼就是叶家所在的单元楼……等下,怎么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蹲在门口,左顾右盼地好像在蹲守什么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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