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要不要了解一下?”无妨刻意压低声音,拉下口罩笑得一脸神秘。
虽然无妨这个神仙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做事风格,都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事实证明他确实也是满嘴跑火车的惯犯,但是千灯对他所说的“小道消息”还是很感兴趣的,同样压低了声音配合道:“怎么,你搞到下个月联考的试卷了?”
随着高考的逼近,各所高校之间的竞争气味越来越浓烈,纷纷脱离单机的闭门造车模式,试图通过联考检验本校的这届毕业生在附近多所实力水平相差不远的高校之间到底属于什么水平。班主任在月考前也一再强调:这次月考只是联考之前的一次练兵,真正重要的是下个月的“百校联考”。
说是“百校”,但其实本市有实力、有胆量跟一中一较高下的,还要数附中,一中也明确把附中看作主要竞争对手。小道消息称这次的联考也是由一中和附中的老师来命题。命题老师都在暗中较劲,而学生只能默默祈祷各位老师手下留情,别把题出得太过“非人”难度。
“怎么,你想要?”无妨没有料到千灯会猜是这个,摸摸下巴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起了偷试卷的可能性,“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搞到……”
等等,千灯只是开个玩笑,怎么现在搞的好像只要千灯回答说“是”,无妨连高考试卷也能想办法搞到的样子?考试的意义就在于自我检测,提前知道了题目有什么意思?
“等下,停止你危险的思想,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想要联考的试卷啊喂。”
听到千灯这么说,无妨小声地“切”了一声,颇为遗憾道:“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创意。”
?偷卷子这种作弊行为算什么“有意思的创意”?
无妨似乎预感到千灯张张嘴就要对他进行教育,忙从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一张宣传单堵住她的话头,“这个,给你。”
“民族器乐比赛?”千灯接过那张宣传单,标题上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据我了解这个比赛就在隔壁市举办,一中每年都会派学生参加,奖金丰厚,你大可以试试。”
听起来确实不错,可是千灯来21世纪之后就没有摸过筝了,手边也没有闲钱可以负担得起一架瑶筝。
看得出千灯有所顾虑,无妨道:“不用担心,一中有琴房,里面会有你需要的东西。另外比赛11月开始,你还有时间准备。”
“那……我就试试?”
事不宜迟,左右千灯也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宋季燃,干脆趁这个时间去找音乐老师了解一下报名情况。
高三生的课表上没有音乐课、美术课,即便是在高一,这些课也经常被其他老师占课,因此叶上妙对音乐楼的构造也不是很清楚。
“A区,B区……楼下的指示牌说老师办公室在C区,可是B区通往C区的走廊门是上锁的啊?”
千灯在3楼的A区和B区转过来转过去,怎么也找不到前往C区的路。由于现在是运动会期间,楼里也没有老师和同学可以让千灯问路。
正在她走投无路,想要暂时放弃的时候,她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C区……呃……”本来有人来千灯是很高兴的,但转身看清来人的脸,千灯只想转身快逃。
要问千灯现在遇见宋季燃比较尴尬,还是遇见江神尧比较尴尬,千灯想说这两个人她都不想遇见。奈何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和人开玩笑,宋季燃是不会出现在音乐楼了,哪想到就让她遇见了江神尧。
不同于千灯的手足无措,江神尧倒像是根本没认出千灯就是昨天向他“下战书”的人,又或者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千灯手上的竞赛宣传册,表情毫无波动地说:“楼老师的办公室在C区324,2楼可以从B区通到C区。”
“好的,谢谢。”千灯忙不迭地道谢,也没有细想为什么江神尧会出现在这里,匆忙冲下了楼梯。
楼心月是一中负责每年的器乐比赛的老师,千灯找到她的办公室敲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听歌,听的还是重金属摇滚乐。
看着楼老师的泡面头、烟熏妆、脖子手上层层叠叠的金属饰品、粗犷暗黑的穿衣风格,实在是很难把她和传统器乐联系到一起。
“老师好,我是高三2班的叶上妙,我想了解一下关于11月份的器乐比赛的事情。”站在这样一个老师面前,千灯情不自禁地精神紧张。
楼心月关了音乐播放器,办公室里陡然安静下来,看了一眼叶上妙问道:“高三的学生,怎么会想到参加这个比赛呢?”
“呃……”这个问题问的,千灯又不好直接说是因为缺钱,说是因为爱好又太过牵强,“因为我觉得我可以得奖。”
从前的长灵公主有很多名号,因为很多事情出名,但无论是出生时的祥瑞,还是12岁那年作的文章,都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只有瑶筝,千灯是真的热爱。没有瑶筝,没有零陵,她熬不过那些艰难的岁月。事到如今,孤身一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要说她对什么还保有信心,那答案就只能是瑶筝了。
“哦?”楼心月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挑挑眉不置可否,“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吧?”
这种比赛在某种意义上代表学校的形象,出征的学生自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负责老师不仅要负责一切有关事项,也要负责参赛学生的选拔和辅导。
就在两个人刚刚要出办公室门的时候,眼前的门被猛地打开了,一个身穿蓝色校服的女生站在门口很大声地说:“对不起楼老师,我的项目刚刚结束,我来晚了。”
……什么情况?
“正好,你也一起来琴房吧。”楼心月倒是很淡定,看样子刚才应该就是再等她?
刚才那个女生很是活泼,看到千灯身上的校服外套是白色就搭话道:“学姐好,我叫季婧怡,来找老师练琴,学姐找楼老师有什么事吗?”
听说千灯想报名参加器乐比赛,季婧怡惊呼道:“还以为今年只有江师兄参赛了呢,学姐可要加油呀。”
“你不参加吗?”千灯以为在这个时间会到音乐楼找楼老师的,怎么看也应该是参赛选手吧。
季婧怡吐吐舌头道:“我是想参加来着,但是老师嫌我水平不够,让我再练练啦。”
楼老师的要求这么高的吗,自己刚刚还夸下了海口,千灯不仅为自己一会儿的测验担心了起来,“你说的姜师兄,是哪个姜师兄?”
不会那么刚好就是刚才千灯遇见的那个“江师兄”吧?
“江神尧,江师兄啊,”季婧怡回答得一脸理所应当,“学姐你不知道吗?江师兄每年都会代表学校参加器乐比赛,已经连续两年捧回古琴独奏的金奖了……”
从前的叶上妙不会乐器,也不会关心学校的器乐比赛,自然也就无从知道这些事情,而江神尧则是从在走廊上看到千灯手里的宣传单开始就知道两个人一定会在琴房再次相见的。
看得出季婧怡是江神尧的资深迷妹,一口一个“江师兄”,谈起江神尧滔滔不绝,眼睛里都是星星。千灯只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没有一件事顺心。
三个人到的时候琴房里已经有人了,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到悠扬的琴声,沉静淡然、孤高缥缈。听着这样的琴声,千灯感觉脑子像被泡在一汪融化的雪水中,清醒冷静,超脱冷寂。
楼心月走在前面,似敲没敲地拍了拍门就拧开了门锁,冲千灯和季婧怡一招手,“进来吧。”
门开的那一瞬间琴声就停了,千灯透过门口看到里面坐着弹琴的人不是别人,果不其然正是刚才为她指路的江神尧,季婧怡谈论了一路的“江师兄”。
完,这下逃不掉了。千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往里走。
“老师好。”江神尧向老师问好后冲千灯微微颔首,从琴凳上站起来。
“你想报什么项目?学校的琴房里设备很久没有更新过了,可能没有你想用的乐器。”
千灯环顾了一圈,在琴房的角落发现了一架蒙着防尘布的筝,眼睛一亮指指它道:“我想报名瑶筝独奏。”
“哦,你是说古筝吧,”楼心月走过去一扯防尘布,空气里飞舞着细小的灰尘,“江神尧,过来帮忙抬一下。”
原来在这里瑶筝叫“古筝”吗?千灯想上前搭把手,却被季婧怡抢了先。
把筝架好,因为有防尘布,所以古筝本体倒是没有落什么灰。
“弹什么曲子?”千灯坐下后先调音,楼心月看着她的动作点了点头,出声问道。
弹什么曲子,这个问题千灯从决定试一试起就开始思考。放在从前,她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什么曲子都是信手拈来,但是现在她毕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摸过筝了,叶上妙本身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经验,而上手摸过之后还有一个问题摆在千灯的面前,那就是现代的所谓“古筝”和她那个时候的“瑶筝”并不完全相同。
要向老师展示自己的水平能力,同时又不能暴露出过多的不熟悉。
“我想弹……洗刀。”话音一落,千灯整理一下袖子,两手打开就把手放在了琴弦上,深呼吸一口就以一个琶音开始了她的演奏。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带她回到血腥气和着马蹄激起的尘土气的当时。
洗刀这首曲子对千灯有着特殊的意义,南国城破的时候她就端坐在城头上弹这首曲子。背挺得直,手端得平,战况越急琴声也响应的加快,好像她也在和城下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士兵们一起战斗。她坐在那儿,像一座山,前面是死、后面是亡,飞沙迷了她的眼睛,走砾打磨她的脊背,她也丝毫不惧,只要一息尚存、只有骨头还没散架,她就还是一座生根咬地的山,撞不垮冲不破。弹到后来弦断了一根,割破她的手指,她也未曾有过停顿。
一曲终了,琴房里良久沉默。楼心月打破沉默:“这首曲子你弹错了几个音,你自己也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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