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会红是因为我在弹琴啦。”
弹琴?“钢琴?”
弹钢琴手指会红吗?宋季燃不知道,但是一说到“弹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弹钢琴。
“不是,是瑶……是古筝。”千灯还不是很习惯管瑶筝叫作“古筝”,她甚至还想过,既然自己那个时代的乐器都要叫“古”筝,那么自己是不是叫“古”人?
“怎么突然想起来学古筝?”宋季燃对于民族乐器没什么兴趣,也不记得叶上妙有学过古筝,“所以你这两天都是去练琴?是不是被我之前超高的吉他技艺刺激到了,啊?”
虽然千灯很想告诉宋季燃他想多了,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他觉得是这样吧,于是半真半假地应和道:“是是是,你太厉害了,我被刺激到了。”
“你别骗我,要是你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出头。”宋季燃信誓旦旦地说。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格外令人信服。
从前千灯被人欺负,有个人告诉她“别怕,有我在”,她相信了,可是后来就是这个她信任的人让她国破家亡,被迫远走他乡;现在眼前这个人以为她被欺负了,告诉她会替她出头,她很感动,但是却已下定决心不再依靠任何人。
“嗯好,”千灯回答道,“好了,解释清楚了,现在可以继续做题了吗?”
千灯用笔尖点点试卷,示意宋季燃把注意力转移到卷子上。
“呃……”一说到试卷,宋季燃的气焰明显弱了下去,坦白道,“其实这些卷子我都还没看……”
“我知道啊,”想也知道,宋季燃会主动写作业、问问题?有那一天的话千灯都要看看宋季燃是不是和叶上妙一样,被人换了芯子,“那你就先做着,不会的问我。”
没给宋季燃拒绝的机会,千灯到房间里拿出自己的作业铺在桌面上,势要辅导宋季燃把他拿来的卷子全都做完的样子。
经过一番知识的洗礼,宋季燃走出叶家的时候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关心这个“学习的魔鬼”去了哪里,这不是上门找题做吗?
放假第三天,小长假过去了将近一半,千灯的生活单调而充实。今天到琴房的时候难得的江神尧和季婧怡居然都在。
“学姐!”千灯一进门就遭到了来自季婧怡的飞扑,“学姐你可算来了,跟江学长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独处实在是太压抑了呜呜呜……”
受到冲击,千灯一手抱住季婧怡的腰,一手把住门边才稳住身形,哭笑不得道:“跟江神独处的机会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还觉得压抑,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迷妹啊?”
“No no no,”季婧怡摇摇手指,凑到千灯耳边小声吐槽道,“我敢说这所学校里除了学姐你,没有人能忍受和江学长独处超过10分钟。”
真的假的?千灯看了一眼江神尧,当事人完全没有分给这边一丝一毫的注意力。虽然千灯也有感觉到江神尧给人的感觉太过于圣洁,以致于给人一种“真空感”,但是昨天两个人一起练琴的时候感觉还是很轻松的啊,江神尧主动领着她合奏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平易近人?不过她当时也觉得是“神仙下凡”了什么的就是了。
“我可是听说昨天某两个人在琴房偷偷合奏了来着哼哼哼。”季婧怡语气十分八卦,脸上写着“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那怎么叫‘偷偷’,只是江神看不过我的垃圾琴技,要带我一下罢了好吧。”
“那我不管,背着我就叫‘偷偷’!”季婧怡理直气壮地叉腰,“我可是从没有听说过江学长跟谁合奏过呢,楼老师经常惋惜没有说服他和柳学姐参加合奏项目来着。”
柳姝寒?千灯还记得那天楼老师把她们两个放在一起让江神尧对比,他的回答是“不一样”。因为“不一样”,所以不和柳姝寒合奏,但是可以和她合奏?
“你想多了。”千灯抵着季婧怡的额头把她推开,也告诉自己别多想。
走到座位上,千灯向江神尧点点头当作打招呼,正准备练琴的时候余光瞟到江神尧居然站起来了?
去上厕所?不是,他居然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了?
走到千灯旁边,江神尧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千灯,“谱子的回礼。”
“不用了。”千灯摆手拒绝,写张谱子不过是顺手的事,怎么好意思收别人的回礼呢?
“不是别的。”江神尧打开盒子,里面上下两排插着石片一样的东西。
“哦,是古筝义甲呀,”季婧怡凡事都要掺一脚,这会儿也不例外,凑了个脑袋过来看,“之前我看学姐你不戴指甲还奇怪来着,还是江学长想的周到。”
千灯第一天来琴房的时候,江神尧就注意到她没有戴义甲了,当时还以为是事出突然,她忘了戴。后来看到她偷偷吹指尖,昨天甚至都按不下弦了才确定她居然是真的不知道还可以戴假指甲这回事。昨晚练完琴拿谱子去找老师的时候看到店里有卖义甲,想到千灯的惨状就给顺便她带了一副,当作是回礼倒也说得过去。
以千灯的水平来看明显不可能是初学者,但是有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戴义甲弹琴的吗?如果她已经习惯了的话,又怎么会这两天突然觉得痛呢?再加上她写的谱子也是现在没什么人在用的工尺谱,江神尧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他所想的事不太可能。
原来的瑶筝都是比较软的丝弦,虽然刚学的时候也会疼,但是磨出茧子来之后赤手弹奏问题不大。现代的古筝多用坚硬的钢丝弦,相应的,自然也就衍生出了弹奏时所佩戴的假指甲,以保护演奏人的手指。
季婧怡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劝千灯收下,虽然她本意没有收回礼的意思,但是这又确实是她现在迫切需要的东西,再这样弹下去等不到比赛那天,说不定明天她的指甲就要裂开了。
“这个,怎么用啊?”千灯局促地问。
这话一出,就是表示她愿意收下了。
江神尧料想到她不会戴,接着从兜里拿出一卷胶布,把盒子放到筝面上,蹲下身来冲千灯一伸手,示意她把手放上来,“我帮你戴。”
“不、不用了吧?”这个行为千灯万万没想到,用眼神向季婧怡求助,“让婧怡帮我就行了吧,啊?”
可惜季婧怡沉浸在“冰山男神终于融化了”的幻想中,双手交叠捂住胸口,身体周遭都在冒粉红色的泡泡,实在是无暇顾及千灯的求助。
无奈,千灯还是认命地被江神尧拉过手。不敢看江神尧的脸,千灯只好紧紧地盯住自己的手。
指甲被胶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固定在千灯的指尖,江神尧抬头问:“会不会太紧?”
“不会不会。”
得到回复,江神尧继续粘接下来的义甲,千灯盯手盯烦了,稍微抬起头,看见了江神尧的头顶。
原来千灯那个时代的男子都和女子一样蓄长发,而现代的男孩子,尤其是还在上学的男孩子是不被允许留长发的。江神尧的头发倒也不是板寸,但也没有很长,在头顶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发旋,头发向四周支棱起来,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好了。”
江神尧抬起头来,眼前的这一幕让千灯回想起两个人初遇的那天。光线随着他仰头的动作下移,路过山、路过水,将秘密与欲望一并袒露在阳光下。
“谢谢,”千灯说,“谢谢你帮我戴上,也谢谢你的……义甲?”
“你先试试吧,”江神尧站起来,“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我就挑选了这个形状和材质,你要是用着不顺手的话,我再带你到老师店里亲自去试也可以。”
万幸,虽然千灯一开始用着还不习惯,但是稍加练习确实感受到了义甲的妙处,也和这幅指甲磨合得不错。本来这份礼物就是受之有愧,千灯又怎么好意思提出更换呢?
手指不用直接接触到琴弦,自然也就没那么疼了,琴房里再度响起了流畅的古筝乐声。
千灯心情很好,弹起《小满》来也是感情充沛。弹着弹着,她注意到有一个声音合到了她的乐声里,那是江神尧的琴声。
昨天拿到的曲谱,今天他居然就会弹了?
当然千灯不知道江神尧昨晚和今早的练习,只是感叹他学曲子学得真快。千灯也起了好胜心,不甘示弱地在原曲的基础上加上了一些技巧,两个人你追我赶,琴声和筝音相互托载,使人听之仿佛见到榴花花团锦簇,竞相开放从的美景,闻到美酒浓香四溢,沁人心脾的芬芳。
一曲终了,两个人保持着手架在空中的姿势,默契地相视一笑。江神尧还不是很熟悉谱子,也就大概学了六成,但这无疑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季婧怡在一旁激动地鼓掌,“太好听了,太好听了,要是楼老师听到的话一定会劝你俩报名合奏的。”
楼老师会不会千灯不知道,季婧怡接下来的几天会一直说这件事千灯是肯定知道的了。
许是合奏带来的余韵太强,这天晚上,千灯久违地梦到了从前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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