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安将茶盏小心的放在桌上,一个谢必烈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
他抬头瞧了一眼帝王身侧磨墨之人,昨日这位置尚还站着武惠妃,今个儿就变成了长乐公主。
这般殊荣,他服侍这么多年,也便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
一是武惠妃,二自然是那逝去的孝德皇后。
这话也不是说现皇后不招陛下的喜欢,而是现皇后早年身子落下些病根,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好,便就常年呆在未央宫里不出殿。
也因着这个,她不怎么常来御书房。
刘国安挥手命御书房内的宫人退去,他自己也是悄默声的走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谢必烈和谢珺瑶父女二人。
谢珺瑶手里的动作未停,抬起的娇眸在奏折上大致扫了一眼。
是西北来的奏折。
“阿赟过完年,也要十岁了。”
她没有预兆的开了口。
谢必烈手中的奏折未放,似是未听见她的话,但谢珺瑶却也没有停。
“儿臣不过是一个女儿家,没什么远见,也教不了他什么。在燕州之时,只是让他跟着个读过几年书的书生学了点诗书罢了。”
“如今回了京师,父皇是不是该为阿赟寻个老师了?”
话落良久,谢必烈才不紧不慢的放下奏折。
表面听着她的话似是不经意提起的,但实则这人选怕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了。
“你定下的人是谁?”
谢珺瑶对于他的直言并不意外,她的那点心思也没想着瞒他,也瞒不住他。
“儿臣听闻,镇国公家小公爷叶安景,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诵奇书,是天下都难得的英才。”
“阿赟尚还在燕州之时,便就仰慕他之名。要是知道能跟着他学习,阿赟一定会很开心的。”
“至于武嘛。”
“贺骁贺将军自幼跟着陛下东征西战,年纪轻轻已是骠骑将军,未来可期。阿赟跟着他学习骑术、剑法,定能大有长进。”
她话锋一转,“他若都推辞了,那普天之下只有父皇能做阿赟的老师了。”
“你倒是思虑的周全。”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褒贬之意。
谢珺瑶也不急,慢悠悠的回道:“阿赟自幼失母,又与父皇分离。儿臣身为长姐,自是要担当起母亲的责任。这等大事,不三思而后行怎可。”
“此事就照你说的办。”
谢珺瑶眼波流转,顾盼琉璃。“儿臣谢父皇成全。”
心中所想的事已达成,谢珺瑶也没有再多留的必要。
没一会儿,她便就寻了个借口离去了。
谢必烈看着身侧忽然空荡荡的位置,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刘国安:“惠妃最近怎么不常来了?”
刘国安被问,一脸的难色。
“陛下,惠妃娘娘恐是还因为上次的事怄气呢。”
谢必烈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又想起上次的事来。
“今夜就不翻牌子了,去她那儿瞧瞧。”
“是。”
刘国安小声应下了,谢必烈又抬手从桌上小山似的折子里拿出一份。
·····
“太子文从叶安景,武从贺骁,众爱卿可有异议?”
谢必烈此话一出,底下众官员皆是静默无言。
这东宫三师名头上是太子的老师,但说到底就是个虚职。
陛下此举,看来是想让镇国公府和贺骁共同辅佐太子,稳固东宫之位。
“陛下,辅佐东宫之责甚重,安景尚还年幼,自己本事都未学扎实,又如何能担当得起这般大任。微臣认为,孙全仁孙大人更能胜任。”
说话之人正是叶安景之父,镇国公叶鸿。
而他推荐的孙全仁曾是前太子,也就是大皇子谢盈的老师。
这说起来,无论是论经验,还是论学识,他确实都是比叶安景更好的人选。
被提及的孙全仁已是鬓发、胡须皆是花白,他缓步走出,恭敬地朝座上的谢必烈弓腰行礼。
“陛下,老臣年岁已大,不堪重任,实在无力再担起太子太师一职,只能辜负镇国公举荐之心意了。”
“而且老臣身子渐衰,怕是没两年的光景了。今日在此,老臣想恳请陛下恩慈,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刚养好“病”回来的贺骁抬眼瞧了孙全仁一眼,见他就是站着也有些颤颤巍巍了,着实是年纪大了。
但他突然辞官,怕是其中不止这么简单。
“孙大人你也清楚自己的岁数了,你觉得你还有余力在东宫这件事上再掺上一脚吗?本宫也非无情之人,本宫现在给你一条活路,尽早告老还乡吧。”
孙全仁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出长乐公主说此话时,脸上那张扬肆意的笑容,他心中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老了,不能再掺和,也不敢再掺和了。
一念至此,他又道:“叶安景叶大人,少年成名,是京师乃至整个东越都难见的英才,担此重任,老臣认为最为合适。贺骁贺大人征战沙场多年,保卫东越山河。除了他,老臣也想不到其二人选。”
谢必烈缓慢的点头,“孙大人兢兢业业多年,告老还乡之事,朕虽惋惜,但也无阻拦之由。”
“此事,朕准了。”
孙全仁年迈的脸上露出感动之色,他叩首拜谢:“老臣叩谢陛下。陛下赏识之情,老臣日夜不敢忘却。告老还乡之后,定会日日为陛下与太子祈福,求佛祖护佑我东越昌盛,陛下安康。”
谢必烈抬手免了他的礼,他这才抹着老泪起身退回了队伍。
谢必烈将视线转到叶安景身上,“爱卿可能担此任?”
叶鸿举荐的孙全仁都已告老还乡了,朝中也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叶安景着实没有再推让的理由了。
他忙拱手道:“陛下赏识,微臣不敢推却。”
“贺爱卿呢?”
“微臣义不容辞。”
谢必烈满意的道了一声“好”。
“那此事便就这般定下了。”
听着他不容置喙的话语,众臣只能拱手道:“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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