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奉在世的时候,众人也见过桑娘,那时候是个被宠爱的如珠似宝的小姑娘,这会儿变化太大,又这样哭诉,众人看向吴氏的眼都变了。
吴氏已经挺直了腰板,就算主持公道,等众人走后,桑娘还不是自己想如何就如何,于是她下巴微微翘起,对众人道:“桑娘的性子你们也都清楚,从来就失于管教,我不过是管教的严些,昨儿她犯了错,我才罚她睡柴房,平时她都和柳娘睡一间屋!”
“她撒谎!”桑娘知道这个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因此手中紧紧抓住里正的袍子边缘,哭的声音更大了:“自从我爹没了,她就把我赶进柴房,哪是像她说的,我今儿才被罚的睡柴房。”
“你这孩子,我不过就是偶尔罚了你,就被你说成这样,你还真是不识管教。”吴氏一脸无奈地说着,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很好的继母,只是因为桑娘顽劣才不受管教,柳娘也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听到桑娘在那诉苦,柳娘急忙穿好衣衫,缓步下楼,来到桑娘跟前,温柔地对桑娘道:“妹妹,娘不过偶尔罚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娘?来,我给你准备好了被窝,你快些回去吧。”
桑娘早清楚吴氏母女都是擅长做戏的,因此她在柳娘的手快碰到自己的时候,突然全身颤抖起来,并且给柳娘跪下,连连磕头:“不要打我,求求你,姐姐,求求你不要打我,我好好地为你洗衣衫就是了,我娘的东西,你要拿去,就全都拿去,那块双鱼玉佩,我也给你!”
一个是衣衫褴褛面有伤痕的连连磕头的可怜孩子,另一边是衣着济楚的母女,况且那块双鱼玉佩,这会儿正挂在柳娘的裙边,众人心中偏向哪里还要说吗?
里正已经沉声道:“虽说父母管教孩子也是平常事,可是也不能太过,哪有自己的亲生儿女衣食富足,前房女儿就这样过的?”
吴氏听出里正话中虽然有责备之意,但还是没有把话说死,于是吴氏双眼一挤,就哭出来:“都说继母难当,更何况我这个继母,还是死了丈夫的,自从丈夫死后,桑娘越来越顽劣,我这才管教她,谁知她倒好,对了人只说我的不是,我心中的苦,要怎么诉啊?”
这会儿月上中天,照的院中一片明亮,打更的眼神比别人好些,突然看见吴氏脚边掉了个荷包,于是提醒吴氏:“吴娘子,你荷包掉了。”
荷包?什么荷包?吴氏低头看,打更的已经把荷包捡起来,见上面绣了对鸳鸯戏水,于是打更的笑着道:“这不该是你的,你是孤孀。只怕是列位谁的,方才忙乱中掉在地上,踢来踢去的,踢到吴娘子脚下了。”
鸳鸯戏水也是常见的花样,于是里正从打更的手中接过荷包打开:“不如我们瞧瞧里面是什么东西,就知道是谁的。”
谁知一打开,里面跌出一副同心方胜来,还有一个花笺,一对小金锞子。里正识字的,拿起花笺就笑了:“这是谁的情人送的?”
这种热闹是比孤女哭诉继母欺凌更好看的,于是早有好事的人把灯笼高高抬起来,好让里正念,里正高声念道:“书寄吴氏娘子,昨夜蒙赐阳台之好,兴甚,匆匆一别,待得……”
那个荷包被打更的捡起时候,吴氏的神色就变的苍白,这样高声念出时候,吴氏连站都站不稳了,多亏旁边的柳娘扶了她一把,谁也没注意,跪在地上的桑娘,露出一抹笑,方才趁柳娘过来扶自己时候,桑娘在跪下时候,悄悄把荷包丢到吴氏脚下,就因为桑娘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吴氏无话可说。
妇人家偷情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可是这当众被念出来,那就又是另一回事,里正的面如黑锅,拿着那荷包不知道该怎么办,众人都齐齐看向吴氏,吴氏不但面色苍白,额头上也滴下汗珠。
谁知这时从吴氏屋里出来一个男子,上前就拉住吴氏的衣襟大骂道:“你方才和我说的是什么,说除了你的两个夫君和我之外,再无别人,可是方才别人念的是什么,吴氏娘子,赐阳台之好,再续云雨之欢。你和我说,你到底还有多少男人?”
这下热闹了,众人中已经有笑出声的,桑娘又哭出来:“原本我想着,你也为爹爹守了一场,打我骂我我也就忍了,可谁知你却这样做,你对得起爹爹吗?”
孤孀偷个男人,也不算出奇,可是这偷了男人拿了前面男人的钱花用还要虐待前面男人的女儿,这事儿,怎么看都算是吴氏的不是多。于是里正把桑娘扶起:“我也不晓得这些事情,侄女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吴氏平常也是伶牙俐齿的,加上柳娘,两人也是很会说道理的,可是这会儿吴氏的私情被人当场撞破,还有个口口声声要讨说法的男人在那。柳娘就算再想为吴氏说话也不敢开口,毕竟柳娘自己有自己的名声要保。
于是柳娘眼珠转了转,就用手捂住脸大哭起来:“娘,这些事情,你叫做女儿的怎么说?”说着柳娘就边哭边往楼上去了,明摆着,柳娘要让自己脱身,不能再在这里帮吴氏了。
吴氏见女儿跑了,方才还柔情蜜意的情人只是口口声声要和自己讨说法。平常在外面,吴氏都装的特别会做人,这会让一张嘴张了又张,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桑娘被里正扶起,晓得自己定要趁胜追击,于是桑娘对里正哭着道:“里正伯伯,我自己受些苦也就算了,只是我爹爹,我爹爹,他要在地下知道,何等痛心。”
桑娘哭声哀切,里正不由也落了几滴泪:“那我们进屋说罢。”众人簇拥着里正和桑娘进屋,只留的吴氏还在那被情人推搡,吴氏刚想说话,就听到里正在屋里道:“吴娘子,你也请进来吧。”
吴氏忙把情人一撇,就走进屋里,桑娘还站在那里哭个不休,看见桑娘,吴氏真是恨如头醋,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走到里正跟前:“这事儿,我……”
“伯伯,我也不敢做这样人的女儿了。”桑娘哽咽着说了一句,里正方才也在想这事儿呢,现在看来,吴氏做的着实过分了些,可是桑娘怎么办,她才十三,还是要人照管的年纪。
若是定了亲,还能把桑娘交给未婚夫家,让她婆婆来照管,可是偏偏秦奉就是因为桑娘的婚事导致去世,于是里正长叹一声:“侄女啊,这事着实难办,不管怎么说,吴娘子也还是你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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